耳朵里,充斥着汹涌的水声。
沈柒南只觉得眼睛无比刺痛,完全无法睁开。
撞上礁石的那一瞬间,疼痛感迅速袭卷了全身,随后又迅速被冰凉的温度麻木,仿佛什么东西从身体渐渐抽离。
在意识涣散的边缘,她一点点沉入水中。
耳边仿佛有呼喊,但她听不真切。
波浪声突然变大,仿佛有什么力量直接破开水面将她拖拽了起来。
“盛总,救到太太了,但太太在流血,都是血……”
沈柒南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托起,她难以抑制地呛咳着,大口呼吸来之不易的空气。
这个怀抱她并不熟悉,不是盛时许。
在海浪拍打声中,急促又熟悉的声音传来:
“先带她去医院,无论如何让医生把她的手术做了,不能再拖了!”
是盛时许的声音。
只是他在说什么,手术……
今天,不是只是姜一嘉和沈秋紫的骨髓移植手术吗?
沈柒南强迫着自己睁开眼睛,想开口问个清楚,可当她想要伸出手的时候,却连盛时许的衣角都抓不到。
他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毫不犹豫转身,往更深的海浪里去。
一脸焦急,像是不要命的样子。
一遍又一遍喊着姜一嘉的名字,沿着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扎了进去:
“姜一嘉!”
“姜一嘉!”
沈柒南确实是希望盛时许去救姜一嘉的,毕竟,沈秋紫还等着姜一嘉的骨髓救命。
可是,看着他眼底装着无尽的紧张和担忧,着急得双眼猩红的模样,沈柒南还是觉得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全程,他似乎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
哪怕保镖跟他说了,她在流血……
沈柒南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样。
她就这样无力地耷拉在保镖的怀里,看着盛时许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浑身上下都很疼,疼得整个脑袋都是懵的,甚至感受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缓缓流出她的身体。
她第一反应就是:孩子一定是出事了!
沈柒南瞬间陷入惊慌,她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住保镖的衣领:
“求求你……快些……救救我的孩子……”
保镖只是低头:
“太太,盛总让我带您去医院。”
大脑一片昏昏沉沉中,沈柒南感觉自己被抬着各种辗转,从轿车到救护车,再从救护车但急救病床……
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沈柒南用仅存的力气攥着护士的手,声音微弱:
“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护士红了眼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给她打了针。
针尖刺破血管的一瞬间,沈柒南只觉得脑子“嗡”一声,那天被强行推入手术室做羊水穿刺的记忆鱼贯而入。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不是要救她的孩子吗?为什么要给她上麻醉……
她睁大眼睛,强迫自己看着刺眼的手术灯保持清醒,眼睛又干又痛。
湿答答的连衣裙被医生掀上来的时候,沈柒南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随即感受到一剂更为冰凉的液体从手背注入。
她混混沌沌间听到最后一句话是——
“加大麻醉,准备清宫。”
又一阵刺痛,她瞬间失去了所有意识,陷入黑暗。
仿佛有一束微光离越来越远,沈柒南用力去抓,却连手都伸不出来。
她想起,盛时许说过,宝宝将是夏天出生,要叫盛夏。
她想起,自己曾经憧憬着带着宝宝登上去撒丁岛的飞机,等着它在她的肚子里长出小手小脚。
她想起,自己的购物车里,还躺着许多小衣服、小玩具,那些是她准备买给她的夏夏的一岁、两岁、三岁的礼物……
她以为,自己没有办法看着孩子长大,现在却好像,自己连看着孩子出生都做不到了……
等沈柒南睁开眼,周边已变成一片雪白雪白的墙壁,病房内静得只剩下药水滴落的声音。
她虚弱地张开口,问一旁的护士:
“我的孩子呢……”
她多么希望,刚刚混沌间那句“清宫”的指令,只是她的噩梦而已。
梦醒了,就好了。
护士抬手调着输液的速度:
“您刚刚做完清宫手术,需要好好休息。”
沈柒南浑身冰凉。
她的孩子没了……
是真的没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似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木然:
“它是什么时候没的……是因为我掉落到海里吗?还是因为我撞上了礁石?”
她想知道……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失去她的孩子……
护士红了眼眶,没有说话:
“您好好休息。而且您有血液病,手术出血情况比较严重,这几天还要继续复查。”
血液病的事情,沈柒南早就已经不在意了,反正都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了。
但自从她决定留下孩子那一刻,她已经把自己的生命和孩子连结。
孩子是她的希望,是她满布黑暗的生活里唯一的一束微光。
可这束光,它熄灭了。
“是我没保护好它……”
沈柒南哭不出声,
心里似乎有了一个大洞,仿佛方才那些咸涩的海水还能拼命地往里灌,叫她周身血液都凉透了。
她拼命责怪自己:
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没用,轻易地就被姜一嘉绑走,还被她拽入了海里……
如果不是她,孩子也不会消失……
等等……姜一嘉!
她忽然拽住护士,神态焦急:
“只有我被送过来了吗?盛时许和姜一嘉呢?”
她最后的记忆里,盛时许是向着海浪深处,不顾一切地游了过去救姜一嘉。
她手术都做完了,盛时许和姜一嘉该回来了吧……
护士摇摇头。
沈柒南呆愣在了原地。
盛时许没有回来……
他会不会出事……
姜一嘉也没有回来……
那沈秋紫怎么办?
沈柒南无助地攥紧护士的手:
“我妹妹怎么样,她是今天原本要跟姜一嘉做骨髓移植的患者,她怎么样?”
护士按着她的手:
“您先冷静一下,好好休息。”
这让沈柒南如何冷静!
她不顾一切拔了针管,踉跄着从病床上跌落,小腹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瞬间软了膝盖。
可她仍然艰难扶着床站了起来:
“我妹妹怎么样了?我要去找她,带我去,带我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