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在城市的道路上呼啸疾驰。
车上急救的护士一顿手忙脚乱地挑干净沈柒南手上的玻璃碎片、拼命按压着止血棉和绷带。
盛时许守在沈柒南的担架旁,眼眶通红:
“为什么她还在流血?”
“快给她输血……”
他盯着脸色苍白如纸的沈柒南,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在颠簸中,还在汨汨往外冒着血的沈柒南缓缓睁开了眼睛……
盛时许正欣喜地迎上去,却不料她开口就是一句混沌的胡话:
“我的……我的遗产,都给秋紫……”
盛时许整张脸瞬间散发着冰冷:
“闭嘴。”
他不允许她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可她已俨然一副回光返照、分不清人的模样,虚弱的声音在救护车厢里飘着:
“秋紫……不要怕,姐姐给你留了一些钱,还有……还有30%的沈氏股份,去找……找温路尘,我立了遗嘱的。”
盛时许眉头皱得更深。
好端端的,她忽然跑去立遗嘱做什么。
另外,他还无比不喜欢,从沈柒南口中听到温路尘的名字。
沈柒南挣扎着,从盛时许手中抽出自己的手,颤抖着摸上了他的脸,大概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姐姐就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病好了,记得跟我说一声,用姐姐留给你的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画插画、开工作室……都可以。”
“你怎么……下巴都粗糙了这么多,眼眶还黑了这么多,最近又不听陆医生的话,偷偷熬夜画画是不是?”
“不管怎么说,咱们沈家的女儿……再也不用成为,被人献出去的礼物了……”
护士走了过来,沈柒南被戴上了临时的氧气面罩。
她也一副交代完遗言的样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盛时许却眸色一沉。
当年是有人曝光了酒会现场的录制片段,显示有人往酒杯里下了药,后来那杯酒被沈柒南拿起来递给了盛时许,再加上刻意的文字引导……沈柒南就这样,以“下药爬床求上位”的形象,被钉在了舆论的耻辱柱上。
他动用所有的力量肃清了全网,没有人敢再谈论这件事情,相关的视频也被删得干干净净。
但他也得承认,从他用强硬手段封锁了这条消息开始,就证明,他是真的信了。
他拿起沈柒南随身的包。
[我要半年前的那张Sd卡,那张……你把我送出去做礼物的Sd卡!!]
那天沈柒南跟沈阮范要回了这张Sd卡,后来便晕倒发烧、第二天睡醒跟他去盛氏上班,应该还没来得及处理。
存储卡连上了手机,读取了视频。
看起来,应该沈阮范也没有打开查看过。
大概是他安装的时候心慌,连摄像头被碰倒、提前开启都不知道,画面自始至终一片漆黑。
盛时许戴上了耳机,调大了音量——
伴随着房门第一次打开的“吱啦”声,一阵闷闷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人把什么东西抬着,扔到了床上。
他听见了沈阮范的声音,还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应该是沈柒南的弟弟,沈锦宏。
[爸,我们把大姐灌醉了放到这里,真的好吗?盛总会不会看到之后怪罪,反而把大姐炒了?]
[放心,我给盛总的酒下了足量的药,还骗你姐送过去,他绝对喝了,保证成事。我还提前装了摄像头,待会儿只要我按下开关,就会自动启动视频录制,他没办法抵赖的,一定会乖乖认下来。]
这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早已经被提前开机的摄像头,完完整整录了下来。
[万一大姐醒来接受不了,闹自杀怎么办?]
[那有什么,死了更好,盛氏肯定要赔更多的钱!]
盛时许的眸色越发深重,看向了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沈柒南,下意识握起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一下。
后来,便是房门重新打开的声音。
他听见了自己难以抑制的粗喘——原本就喝了加药的酒,又是没有经验的初次,粗暴得像一只发了狂、又食髓知味的野兽。
视频的后半段,充斥着沈柒南持续的哭喊、求饶,直至沙哑无力,只剩浅浅的呜咽。
盛时许摘下耳机,不忍再听下去。
——
沈柒南醒来的时候,已是夜里。
原来,还没死成。
四周充斥着不是很好闻的药水味、还有折射着惨淡灯光的吊瓶、四面苍白的墙壁……
涨痛得紧的脑海里,似乎还依稀有些急救室的画面闪烁和声音:
[医生,我的太太怎么样?]
[病人失血过多,已经输了血,接下来就看盛太太的求生意志了。如果她整夜都不醒来,我们会再来带她做个系统的全身检查。]
她甚至怀疑,她是因为那句“系统的全身检查”而应激性地醒来。
自从上次盛时许说过,若自己真得了那麻烦的血液病,他只会觉得麻烦透了、毫无兴趣,并因此影响所谓的五万块钱一次的交易。
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在盛时许面前提过自己“要死了”这件事情了,甚至有好几次,刻意避开了去医院检查这个问题。
沈阮范上次被盛时许教训过,至今安分着没有再骚扰她们姐妹两个,所以沈柒南现在只剩两个愿望:
其一,是攒钱给妹妹沈秋紫治病,也给她留一笔好好生活的资金;
其二,便是离婚。
此时,盛时许手上正拿着一堆单子和药片推开病房门,第一眼,便看见沈柒南醒了。
她身上病服松松垮垮的,一张没有血色的脸病恹恹的,反倒有一种惹人怜爱的美。
他之前见多了躺在病床上的姜一嘉,脸色扑着厚厚的粉,一见了他,就把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之类的话,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麻烦透了,毫无兴趣。
盛时许看着安静躺在那里的沈柒南,也静静地怔了几秒才走过来,在床边坐下,语气下意识温和:
“手上还疼吗?要不要喝点水?”
沈柒南别过脸去。
他一开口,她不好的记忆便再次漫了上来。
现在她不想看他,也不想跟他说话。
盛时许还是倒了水,扶起沈柒南,单手扶起她靠到自己的肩头,将水杯抵到她的唇边:
“家里新来了几个佣人,让她们煲了点粥水送过来。”
“你先喝点水,晚点吃了东西再吃药。”
“我既不想离婚,也没想那么快丧偶。”
沈柒南确实有些口渴,便张口随意喝了一口,淡淡地垂下眸:
“快了,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