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月,漆黑的夜色如一层黑布罩在天穹之上。
镇子里的人基本上早早已经入睡,唯有零星几户人家还亮着微弱的光。
陈零坐在杜家门口,桌上摆着三清铃与桃木剑,等着对方上门,而那家伙也没让陈零等太久。
卯时刚过,摆放在桌上的三清铃便开始震动起来,传出急促的铃声,陈零面色不变,让杜家三人躲在房间里面,待会儿不管外面传来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大红公鸡趴在陈零脚边,似乎已经睡着,但就在三清铃响起的刹那,公鸡便睁开了双眸,锐利的目光看向某处,一对儿翅膀耷拉着,脖子上的毛炸起,在陈零周围来回走动。
活了将近六年的公鸡,视线虽然没有增强,但却能够看到邪气!
砰砰砰!
仿佛某种生物跳跃落地后发出的声音快速接近,而后直接停在了杜家门外。
陈零放眼望去,眼睛微眯,杜家门外已然出现了十几道‘人’影,这些人影均是红布蒙眼,精铜钱做成的面具封住口鼻,一股渗人的尸气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黑暗中,一道道鬼魅的影子穿梭不定,发出喋喋怪声,或哭或笑,围绕在杜家周围。
“凶尸,鬼奴全都出动了,阁下是真不心疼啊,捣鼓出这么些家当,不容易吧?”
陈零喝了口茶,朝着黑暗处笑问道。
一道人影从凶尸身后现身,不是白天与陈零斗法之人还能是谁,他此刻的状态明显比白天好上不少,虽然脸色还是一副病态的模样,但精气神却很足。
盯着陈零看了半响,对方嗤笑道:“小子,你是真不怕死啊?我还以为你早就跑了呢,没想到居然直接在这儿等死!不说别的,光是这份勇气,就值得我佩服,但佩服归佩服,你该死还是得死啊,我的这些凶尸,早就对你的血肉垂涎三尺了!”
陈零勾了勾手指道:“那还等啥呢,来啊!我的血肉可香得很,先到先得啊。”
对方气笑了,摇头道:“怕不是被吓傻了...那就满足你!”
说罢,他提起惊魂锣,猛地一敲,冷声喝道:“辰时二刻,地阴显,凶尸起,杀!”
这群凶尸眼睛上蒙着的红布与精铜钱面具同时落地,双眼赤红,獠牙遍布,喷吐着尸气,快速向陈零冲来。
陈零仍旧坐在原地不动,男子眼里闪过一抹惊疑之色,但他的鬼奴却已经将杜家周围探查了一遍,没发现有埋伏或者其他危险,于是狞笑道:“小子,最好待会儿被这群凶尸分身,群鬼撕魂的时候,你也能这么淡定!”
就在凶尸距离陈零不过三米距离,只需再度跳跃一次,就能冲到陈零身前之时,地面却是轰然陷了下去!
这群凶尸全部掉入提前挖好的坑里,接触到坑底的法药后,脚底顿时嗤嗤作响,黑烟直冒!
男子一惊,这才明白陈零为什么敢如此嚣张,但马上又镇定下来,凶尸有他娘的不是野猪,一个坑怎可能困得住,真是蠢货!
立刻敲响惊魂锣,操纵凶尸跳出来,可陈零哪里会让它们这么容易跑出来,马上掐诀念咒,将所有地火符全部激活!
“三界猛吏,火德之精,地起玄火,焚鬼灭妖,急急如律令!”
轰的一声,坑壁上的地火符同时燃烧,法火融合,瞬间将所有凶尸吞没,火光冲出坑口足足三四米高!
血肉被焚烧的味道夹杂着黑烟弥漫而开,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男子这下才慌了,拼命敲锣,控制凶尸喷吐尸气熄灭火焰,毕竟也是十多只凶尸,阴冷的尸气还是将地火逐渐熄灭,但凶尸也被烧的体无完肤,身上焦黑一片,模样也更加狰狞可怖。
“给老子滚出来,杀了他!”
男子大吼一声,凶尸瞬间跳起,可陈零等的就是现在,一拉手里的朱砂线,一张朱砂网直接落下,将这群凶尸罩住,凶尸撞在朱砂线上,朱砂线立刻泛起红光,将凶尸重新镇回坑底。
“天地正气,万法从心,与道俱昌,保度却灾,灭尸除殃,急急如律令!”
紧接着,陈零念咒激活镇尸符,朱砂网配合镇尸符,当即将这群凶尸死死镇压在坑里,不管男子如何敲锣,凶尸们都无动于衷。
“混账,你对我的凶尸做了什么?!”男子难以置信的喝问道。
陈零道:“白痴,你要杀我,我总得做点儿准备吧,难不成真一动不动,给这群凶尸吃了?你想啥呢?”
“现在你的凶尸已经动不了了,不过看你还带了好些鬼奴,继续啊!”
其实不用陈零说,对方也有了这种打算,惊魂锣响,大声喝道:“给老子撕碎他的魂!谁先撕了他,老子便将其原魂中的禁制解除,放它自由!”
在这种巨大诱惑驱使下,男子的鬼奴立刻发出兴奋的吼叫,一股脑涌了上来,陈零立刻后退,进入院子里。
约莫十多只阴魂,大部分都是怨灵修为,只有一只鬼气比较厚重,是恶鬼。
群鬼化作一道道黑芒,射向陈零,陈零刚好已经来到下午布置的阵法中,群鬼不知情,疯狂扑了进来。
等群鬼全部进入阵法,陈零立刻踩着罡步跳了出去,群鬼为了得到自由,更加凶厉的追了上来。
然而它们却发现四周已然出现一道结界,结界似乎带着镇鬼伐魂的能力,群鬼一头撞上去,如同碰到了烈日一样,魂体被灼伤,疼的鬼叫连连。
立于阵外的陈零手掐剑诀,沉声喝道:“童子怒阳阵,起!”
嗡!
八只纸人,身上同时爆发出一抹血光,彼此勾连,形成一座阵法结界,结界之上,仿佛有火焰熊熊燃烧,宛如一座炉鼎,光是那恐怖的阳气炙烤,就令这群鬼奴惊恐不已,发出惨叫,连那只恶鬼都无法破开阵法,只能以自身鬼气抵御阵法之威。
童子怒阳阵,是陈零将道门困鬼法阵怒阳阵加以修改而成,本是需要八名纯阳命格的成年男子,立于各自阵眼之中,将八人阳气混合成阵,困杀鬼祟,不过时间紧凑,去哪儿找八个成年人,于是便以童子血为纸人点睛附灵,布了道童子怒阳阵,没想到效果居然出奇的好。
男子大惊失色,这小子居然还有后手?!
陈零拍了拍手,离开院子来到门外,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道:“我说,你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男子气急,咆哮喝骂道:“混账东西,你竟敢辱我!”
陈零道:“不是骂你,是在陈述事实,你看,我对付你这群鬼奴的时候,外面是不是没法管?你说你就这样站着看,也不动手去救你的凶尸,现在倒好,我腾出手了,咱俩又得一对一斗,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男子被说的愣住,差点儿真给自己一耳光,因为他居然觉得这小子说的很有道理!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凶尸鬼奴都被镇压,眼看是没用了,于是男子只能将满肚子的火撒在陈零身上,大吼一声冲了上来,惊魂锣无用,赶尸鞭又被对方夺走,除了正面厮杀,他已经没别的手段了。
陈零呵呵一笑,提着桃木剑冲了上去,两道身影顿时在黑夜里斗了起来,桃木剑与铜锤不断磕碰,叮当声不绝于耳。
陈零的剑法与身手也绝不比符咒弱,相反的,由于前世无法修炼罡炁,他有时间便专心锻炼体术,因此现在两人近身厮杀,男子根本不是陈零那凌厉剑法的对手。
几个回合下来,男子身上已经被桃木剑刺出数个血洞,鲜血不住往外流,最烦人的还是陈零的罡炁,与男子的灵力属性截然相反,罡炁入体,宛如无数根针,来来回回穿刺着他的经脉窍穴,异常难熬。
砰的一声,男子被陈零一脚踹在胸口,重重飞了出去,撞在一颗树身上,喷了一口血。
陈零不给他休息的机会,提着桃木剑快速狂奔上前,寒声道:“道爷我这就废了你!”
桃木剑照着男子的丹田处猛地刺了下去,他既是修士,丹田若碎,一身修为必将荡然无存,沦为废人,加之与尸、鬼等阴物相处太久,身上早就沾染了诸多阴邪之气,没有灵力护体,无须陈零动手,他便活不了多久。
男子一把抓住桃木剑,手掌被割的血肉模糊,但却无法阻止桃木剑一寸寸刺入身体,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男子猛地抓起铜锤,砸在了散落在一旁的锣上,随即凄厉的嘶吼道:“就算是死,老子也要拉上你当垫背的,辰时三刻,锣响凶尸现,给老子滚出来!”
随着惊魂锣那几乎破碎的声音响起,陈零瞬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背后袭来,急忙抽出桃木剑挥手向身后砍去。
只听铛的一声,桃木剑好似砍在了石头上,震的陈零手掌发麻,如同锋利匕首一样的爪子挥舞,陈零赶紧闪身后退,拉开几米距离。
一只凶尸赫然站在前面,披头散发,衣衫破碎,一双死鱼眼泛着死寂阴冷的幽光,寸许长的指甲弯曲如勾,尸气蒸腾,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如果此时杜旭阳在外面,肯定会认出来,这只凶尸就是他的娘!
但此刻杜旭阳的母亲脸上已然被一层细密的黑毛覆盖。
黑毛附身,便是化作黑煞尸的征兆!
根据尸毛的颜色,可以区分尸煞的凶厉程度,一般来说就是白、黑、血、青四种,白煞最容易对付,虽然化煞,但攻击力不高,与行尸差不多,而黑煞便已经有了黑魔尸的道行,血煞则更凶,之前被陈零与斩尸司众人除掉的子母煞中的母煞便是血煞等级的尸煞,最后更是差点儿变成最厉害的鬼母青尸。
“小子,你不是很喜欢多管闲事吗?这只黑煞凶尸,便是那孩子的亲娘,现在就让你死在这只黑煞凶尸手里,然后老子再操控其吃了这一家三口!”
男子靠在树上,面目狰狞地道。
“杀,快点儿给老子撕碎他!”男子朝着黑煞尸疯狂嘶吼,但黑煞尸却一动不动,僵硬的转过头,看向杜家房子,死寂的瞳孔之中似乎有了一抹灵智。
男子见状啐了口带血的唾沫骂道:“好啊,都他妈化煞了还不听老子的话,真以为老子治不住你吗?!”
男子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惊魂锣上,用力敲了三下,厉声道:“三声锣响,恶尸破血,血祭!”
男子的顿时宛如金纸,好似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整个人当即变得萎靡不振,靠在树上一动不动,但呆立原地的黑煞尸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尸气如同沸腾一般,快速冲向陈零。
陈零不敢大意,抬手打出几枚精铜钱,黑煞尸只是一挥手就将精铜钱扫飞,利爪当头抓了下来。
陈零脚踩罡步躲开攻击,一道火攻符,一道金光符接连打出,两道灵符直接贴在了黑煞尸的身上,随着陈零念咒激活,刹那间法火席卷,金光乍现,将黑煞尸的尸气灼烧的黑烟滚滚,金光如剑,在黑煞尸身上划开道道口子。
但这种伤害,对于黑煞尸而言,基本上造不成什么影响,很快黑煞尸体内迸发的尸气将火攻符熄灭,金光符的灵力也缓缓褪去,它马上又扑了上来,陈零暗骂一句,解下水袋,将杜旭阳带回来的童子血撒在桃木剑上,默念斩尸咒,抬剑便刺。
童子血灵气极盛,至刚至阳,配合桃木剑与斩尸咒,竟将黑煞尸的爪子削断,刺在了其胸口处。
黑煞尸立刻挥舞另一只爪子,抓住桃木剑,手掌被烫的滋滋作响,陈零只感觉桃木剑被死死钳制住,根本推不进去。
于是陈零一只手稳住桃木剑,另一只手从包里取出法绳,直接缠住黑煞尸的双手,用力拉住,黑煞尸双手被缚,桃木剑再无阻拦成功捅进了它的心脏!
呼...
松了口气,陈零准备将桃木剑拔出来,但突然感觉不对劲,因为黑煞尸...居然还没死!
什么鬼?!
陈零当即感觉大脑有些短路,由于他的松懈,黑煞尸挣脱法绳的捆缚,利爪狠狠抓向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