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你怎么样?怎么不说话,我要进来了?”
黎瑾轲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似是因为没有听见里面的回音,他顿了顿,再次响起的声音里明显透出了紧张与焦急,仿佛下一秒真的就要毫不犹豫地踹门而入。
黎棠顿时眼睛一亮,像是看见救命稻草般下意识挣扎着想要起身去开门,却扯到了腰间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于是又连忙拍了拍还紧紧抱着自己的盛淮翊的肩膀,轻声道:“你再不去开门,我三哥可真的要把门踹开啦,他肯定急坏了。”
盛淮翊不紧不慢地抬起脑袋,他的目光依旧深沉,直将黎棠盯得有些心虚,眼神都不自觉来回漂移起来。为了安抚盛淮翊,她又连忙在他脸上讨好地亲了一下,温热的触感让盛淮翊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他这才总算收敛了那身因为担忧和占有欲而散发的不悦气息,动作缓慢却沉稳地缓缓起身。
守在门外的卓然正无奈地试图阻拦:“黎先生您先别紧张,盛总在里面呢,他肯定会照顾好小姐的。小姐刚刚经历了那么可怕的意外,又才抹完药,身体和精神都受了不小的折腾,这会儿说不定是累得睡着了。您就放宽心,也别太担心了。”
可她的话显然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黎瑾轲眉头紧蹙,手也紧紧搭在门把手上,仿佛只要再僵持片刻就要不顾阻拦冲进去了:“那盛淮翊在里面也应该回应一下,让我知道棠棠到底安不安全。你作为助理连里面的情况都确认不了,这像话吗?”
卓然:“。”
她心里一阵发苦,面上却还得强装镇定,忍不住暗自腹诽:里面安安静静没声响,刚刚又经历了那么吓人的事,盛总和小姐这会儿说不定正互相依偎着安抚彼此呢。
她一个拿着双份工资的打工人,哪敢像黎三少这么大胆子去打扰啊?
而就在这时,房门总算缓缓打开。盛淮翊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周身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冰冷的眼神直直地盯着黎瑾轲,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悦:“你又回来做什么?”
黎瑾轲可不管这门神冷着脸堵在门口做什么,只是匆匆对盛淮翊点了点头就要往里走:“我不放心棠棠,就想着再过来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盛淮翊:“……”
黎棠轻咳一声,就笑着开口道:“三哥,你怎么又回来啦,我正有事儿想跟你说呢……”
“嗯,这不突然想起之前答应等你拍完戏就给你带好吃的,现在是不是饿了?我特意买了很多过来。”黎瑾轲脸上的焦急瞬间被温柔取代,“全都是你爱吃的,要不要先吃一些?正好尝尝看合不合口味,不合的话三哥再去给你买。”
黎棠看着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忍不住舔了下唇。
她这会儿确实饿了,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谢谢三哥,我现在确实饿了,还是三哥最贴心想得很周到。”她轻轻拍了下床边的桌子,“你先放这里,我是想跟你说……”
“你是想说之前改戏的事吗?”
黎瑾轲几步走到床边,将袋子里的食物一一拿出来摆好,声音放得更轻:“放心吧,我已经把威亚的戏份改好了,不会影响后续拍摄,也不会破坏整体效果。之前是三哥考虑不周,让你陷入危险,三哥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了,这次你就安心养伤。”
黎棠:“……!”
真的改了?居然这么快就改完了?!
她顿时皱了下眉,这可不行啊。
杀人魔的戏份虽然在整体剧情里占比不算多,可每一幕都至关重要,环环相扣。少了任何一段,整部剧的连贯性和精彩程度都会大打折扣,要是这么轻易就把这段改了,之后呈现出来的效果肯定会不尽人意,根本无法给观众带来那种最震撼的视觉冲击。
黎棠眼珠一转,先是小心翼翼地偷偷瞥了眼盛淮翊,见他正安静地站在一旁,神色莫测让人猜不透心思。她咬了下唇,心一横还是将目光投向黎瑾轲,嘴角瞬间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开启了撒娇攻势。
“三哥~这次真的就是个意外,完完全全怪我自己,是我太执着,一门心思非要多尝试几次,和戏份本身还有剧组的大家都一点关系没有啦。”她伸出手轻轻拽住黎瑾轲的衣角,像只无辜的小鹿般眼巴巴地望着他,“所以三哥,你就别改这个戏份了好不好嘛。我跟你拉钩发誓,下次!下次我肯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又小心,绝对、绝对不会再出这样的问题了。三哥,你就相信我这一次嘛~”
“可是……”
黎瑾轲眉头紧紧皱起,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犹豫。回想起刚才黎棠坠落的那惊险一幕,他的心脏仍不受控制地狂跳,实在无法想象要是妹妹再出一次意外,自己该如何承受。
“三哥~你想想,这个片段拍出来效果肯定特别惊艳,到时候观众肯定会被深深吸引,咱们的电影也能大火。而且剧组为了这个片段准备了这么久,大家都付出了好多心血。”黎棠拉长了音调,声音软乎乎的,像裹了一层蜜,“三哥你就答应我吧,你看我都这么求你了,你就别狠心拒绝我啦,好不好嘛~”
她知道三哥向来疼她,只要自己稍微撒撒娇,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三哥多半会心软。
果不其然,黎瑾轲再怎么铁石心肠,也经不住黎棠这般软磨硬泡。内心顿时天人交战,一方面是对妹妹安危的极度担忧,另一方面是妹妹期盼的眼神和恳切的请求。
挣扎了好一会儿,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心头一软妥协了:“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不过你可一定要记住自己的话,下次千万不能再出事了。要是再出意外,别说拍戏了,我直接把你关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好耶!我就知道三哥对我最好啦!”黎棠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整个人都洋溢着开心的气息。
“好,那棠棠就好好休息,三哥再回去改改其他地方。”黎瑾轲轻轻摸了摸黎棠的头,声音里满是兄长的温柔与宠溺。
他心里清楚,妹妹刚经历了这么危险的事,身体和精神都遭受了不小的冲击,急需好好养伤恢复,自己实在不想过多打扰她。
然而,就在黎瑾轲转身准备离开,手刚搭上门把手的时候,黎棠突然喊住了他:“三哥,等一下!”
黎瑾轲停下脚步,回过头,眼中带着一丝疑惑:“怎么了,棠棠?”
黎棠轻轻唔了一下,双手合十笑眯眯地拜托道:“三哥,我出事的事情就先别告诉家里人啦,我怕他们会太担心我。你也知道,大家本来就因为之前那次担惊受怕过,要是知道我拍戏受伤,肯定会心疼得不行的!到时候爸爸说不定会直接让我停工休息好几个月,妈妈肯定会整天守在我身边掉眼泪,其他人也会跟着操心。这样一来整个家都要乱套,而且剧组也就没法正常拍摄啦。”
“好,我答应你。”黎瑾轲犹豫了下,还是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他也确实理解黎棠的顾虑,毕竟家里人对这个宝贝妹妹的疼爱是有目共睹的,一旦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方寸大乱。
他自然也不想让家里人跟着担惊受怕,徒增烦恼。
见黎瑾轲答应下来,黎棠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又朝黎瑾轲挥挥手,语气轻快:“谢谢三哥,那你快去吧,我会乖乖休息的。”
黎瑾轲的脚步声刚消失在门外,目光始终紧锁在黎棠身上的盛淮翊便走向床边,微微俯身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帮你翻个身,趴着会舒服些。”
他用巧劲缓缓帮着黎棠转身趴在床上后,又拿起一旁的被子轻轻抖开,缓缓盖在她身上,将她妥帖地包裹起来。
而就在他准备直起身时,衣角突然被一只纤长漂亮的手轻轻扯住。
“你要去哪里?就不再陪陪我吗?”黎棠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发丝有些凌乱,可怜巴巴地望向他。
盛淮翊微微垂眸,刚才因为黎瑾轲的突然闯入而产生的不悦,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薄唇微微翘起,拉过一旁的凳子坐在床边,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揉了揉黎棠的脑袋:“睡吧,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黎棠侧卧在床上,用手慵懒地枕着脑袋,目光一刻也不离开盛淮翊。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淌,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眼前的盛淮翊轮廓越来越模糊,眼皮也似被灌了铅般沉重,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沉入了梦乡。
再次睁开眼时,黎棠发现自己竟置身于黎家别墅之内。
熟悉的装饰、熟悉的布局,一切都那么真切,却又让她感到一阵恍惚,仿佛刚才在剧组经历的惊险与疲惫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怎么会回到这里?
黎棠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刚才明明还在剧组的房间里,身旁是盛淮翊温暖的陪伴,在那份安心之中渐渐睡去,怎么一睁眼就来到了这熟悉的别墅?
所以……这又是清醒梦?
她脑海里刚闪过这道思绪,眼前的画面就毫无预兆地陡然切换。
黎棠只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被诡异气息紧紧包裹的空间。四周的墙壁上,殷红的鲜血如细密的雨丝般不断滴落,“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
黎棠心里一跳,下意识想要挪动脚步,然而就在这时,周围的空间竟如同脆弱不堪的镜子,突兀地响起一道细微的裂缝声,紧接着裂痕如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咔嚓。
随着最后一声清脆却又惊悚的声响,眼前的景象彻底改变。
只见在破碎空间之外,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静静躺在血泊之中,场面血腥而惨烈,令人惨不忍睹。黎棠呆怔地盯着那些尸体,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不可能吧?不会是,绝对不会……
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黎棠一步一步机械地朝前挪动,内心深处既想要去确认,想要再次看清这些人的面容,心底却又隐隐期待着是自己看错了。
然而,当她终于颤抖着双腿挪到尸体旁,那无比熟悉的面容再也无法被忽视。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都死了呢——
亲眼见到黎家人的脸,黎棠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险些呼吸不上来。而就在她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只听“扑通”一声巨响,一具尸体忽然从上方重重砸落,溅起大片的血花,在地面上晕染出一幅可怖的画面。
黎棠整个人被鲜血溅得满身满脸,温热的血液顺着她的脸颊、脖颈缓缓滑落,那种黏腻的触感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恐惧。但她已经感知到什么,浑身颤抖却又坚定地缓缓蹲下来,确认眼前的是谁。
……果然是盛淮翊。
只见面前的盛淮翊面色如死灰,毫无生气。他的脸上被割开了一个长长的伤疤,皮肉外翻鲜血淋漓,身上更是惨不忍睹,缺了手臂和大腿,空荡荡的残肢处血肉模糊,白骨外露。肾脏的位置被残忍地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器官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怎么会……
黎棠心脏疯狂跳动,背后被冷汗湿透,寒意刺骨,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窒息。
她红着眼眶,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朦胧,却仍然朝着盛淮翊残缺不全的尸体颤抖着伸出手,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盛淮翊?”
这是梦,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不是真实的。
她在心底疯狂地试图说服自己,一遍又一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身体上传来的痛感却如此真实,腹部突然袭来的割裂感,就好像真的有人拿着锋利的刀,在缓缓切开她的身体,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残忍。
……好痛啊。
她声音压抑而痛苦地闷哼一声,双手紧紧捂住腹部,指甲几乎嵌入了肉里。整个人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额头上密密麻麻地溢出冷汗,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在这一片血腥与恐怖之中,显得格外脆弱与无助。
“棠棠?棠棠不怕,我在这里。”
盛淮翊原本安静地坐在床边,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黎棠的睡颜上。直到突然听到她闷哼一声,脸上也瞬间浮现出痛苦的神情,似是在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恐惧与挣扎。
他的心猛地一揪,意识到棠棠大概是陷入了可怕的噩梦之中,便倾身向前,伸出手紧紧握住黎棠的手,试图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为她驱散梦境中的恐惧。
“盛淮翊……别……”
黎棠一字一顿地艰难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微弱且颤抖,却直直地刺进盛淮翊的心里。
“我在,我在这里。棠棠别怕,有我在。”
盛淮翊克制着内心的担忧,另一只手拿起一旁的手帕,轻柔地给她擦拭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而镇定:“没事了棠棠,只是梦,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与此同时,遥远的国外。
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大地上,空气里弥漫着燥热的气息。乔恩特按照盛淮翊提供的地址,搭乘的飞机不久前刚刚落地。
在巧妙地买通了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后,他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疗养院。走进花园后,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陶父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面容沧桑,眼神中透着几分落寞。
乔恩特仔细对照着周围的人,不一会儿便锁定了一名坐在花园长椅上的中年男人。
“hello,叔叔你好啊。”乔恩特热情地扬了扬手,声音爽朗地打招呼,“我是你未曾谋面的好朋友!”
陶父原本正静静地看着远方,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听到声音后,他的视线缓缓挪到乔恩特的脸上,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