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广龙不敢睁眼看她,一把将她推开,冷着脸把车钥匙丢在她身前。
“别整这些没用的,不想走,就当我没来过,随你!”
“这车是纪清的,开回去还给他吧!”
他一刻也不敢多待,从车流中穿过马路,越跑越快,直到喘不上气才扶着墙根坐下来。
咬牙切齿在地上捶打了几下。
“蠢女人,笨得要死的女人!”
陆宝琪开车一路狂追,刚下车,就听到这句炸裂的评价。
她踢了杜广龙一脚,委屈道:“我就是蠢,才看上你,我要是够聪明,就会嫁你那个瞎眼瘸子兄弟了!”
杜广龙看她披头散发,赤着脚的可怜模样,再硬的心都化了一大半。
这一夜,杜广龙没有回医院。
陆异回去的时候,梁诗玥倒拿着一本杂志,呆呆的坐在小厅的沙发上,像一尊木塑泥胎。
桌上放着没吃完的盒饭,而两张病床都是空的。
陆异手上有伤口,垂袖遮住,在她面前蹲下来。
“小玥,在想什么?”
梁诗玥木讷地转了转眸子,“在想你怎么还不回来。”
陆异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带你去吃饭,然后送你回家。”
梁诗玥摇摇头,嗓音沙哑,“我没有家了,在这里挺好……对了,霍少爷说下楼透透气,龙哥出去见朋友了。”
陆异点点头,“不管他们,会有人来照顾他们的。”
梁诗玥垂着眼睑,半晌没作声。
冰凉的手在陆异掌心里有了一丝暖意,才幽幽道:“我妈妈还在医院里,她一个人在那儿,我什么都做不了!”
“陆异,我好像又成了你的累赘,我想回去,回去陪我妈妈!”
她苦笑着,抬起泪眼。
陆异无声轻叹,在她旁边坐下来。
“小玥,堂伯走的时候,我身后空无一人,是你和阿姨给了我站起来的勇气。”
“我能做到的,相信你也可以。”
“现在我们不想别的,你能不能回忆一下,把你掳走的人都有什么特征?”
梁诗玥的注意力稍稍转移,眉心拧了拧。
那些人大部分是东方面孔,但说着不同的语言,很明显不是同胞。
只有一个平时戴着口罩的,对梁诗玥颇为照顾。
在她被控制起来的那几天,都是他送水送饭,连梁诗玥去卫生间,也是他带去,在外面守着。
他沉默寡言,看上去不是很合群。
背影看上去与陆异有几分相似。
好几次她从睡梦中惊醒,看到或坐或站的人影,都会忍不住在心里喊陆异的名字。
直到那天,有人接了个电话,全都出去了,只留下那个年轻人。
他帮梁诗玥解开捆住手脚的绳子,嘘声道:“不管等会发生什么,你不要出声。”
梁诗玥听出他的凤城口音,泪意上涌。
急忙问:“你认识我?”
苏宇怎么可能不认识她呢!
陆异成人礼那天,她的目光像精心织成的网,从头到尾都笼在陆异一个人身上。
在浓妆艳抹的一群大小姐中间,妆容浅淡的她却是最赏心悦目的。
“算是吧!你活动下手腕,等会照我说的做!”
苏宇把绳子摆回原样,松垮地搭在梁诗玥的脚上。
起身出去后,提着一堆吃食折了回来。
然后把所有食盒打开,拿了个鸡腿放在梁诗玥手里。
“快点吃,时间不多!”
梁诗玥狼吞虎咽,把肉咽了下去,把骨头扔在角落里,抹干净嘴巴上的油,一颗心怦怦乱跳着悬在了嗓子眼。
苏宇拿了个盒饭,往嘴里扒拉了几口。
不一会儿,那群人提着酒瓶,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看到苏宇偷吃,当头就是一巴掌。
小八嘎骂了一句浑话,惹得其他人哈哈狂笑。
梁诗玥很怕他们看出端倪,再对苏宇动手,一动不敢动。
不到一刻钟,那群又吃又喝的家伙,横七竖八,软软地趴了一地。
蹲在墙角一直留意他们动静的苏宇,把饭盒一丢,拉起梁诗玥就往外跑。
“别说话,小心脚下,跟上我!”
梁诗玥久没活动,脚筋发软使不上力气。
苏宇几乎是拖着她往前跑。
这处地下室十分隐蔽,光爬楼梯都让人吃不消,可这是在奔命,不跑就得交代在这里。
梁诗玥看着他的背影,把他想象成陆异,这才坚持下来。
“我没太看清他的模样,不过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他……而且,他很像你!”
梁诗玥心有余悸,不自觉地抓住了陆异的手。
陆异皱眉,“像我?”
梁诗玥笃定,“对,尤其是背影,我好几次都以为那是你……”
说着,她檀口微张,匆匆瞟了陆异一眼。
“难道是他?”
在异国他乡,出手帮助梁诗玥,还跟他身形很像的人,陆异只能想到苏宇了。
苏宇是跟陆宝琪有些交情。
“他把我交给陆三小姐,自己匆忙地回去了,我当时很害怕,都没想过要他跟我们一起走,陆异,那是你的朋友吗?”
梁诗玥忽然有些头疼。
这几天光顾着难过,都把这个救命恩人忘了。
“他……回去做什么?”
陆异不知道苏宇算不算朋友,他们两个的遭遇有几分类似,但中间又隔了些恩怨。
梁诗玥松开陆异,忽然浑身颤抖起来。
“他会不会……”
记得他交代完陆宝琪之后,转身那一刻,手里多了样东西,似乎泛着金属的光泽。
陆宝琪拉她没走多远,梁诗玥就听到了惨叫声。
他原以为那是苏宇的,协助她逃跑被发现,苏宇定然凶多吉少。
现在想想,怕是他对那些人下了死手。
陆异当着她的面,摸出手机打给宫澈。
“你的人在扣押小玥的地方,发现了什么?”
宫澈啧了说一声,调侃道:“吆,我的大军师,你总算关心起正事来了……”
略一沉吟,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平淡地像讨论菜品的口味。
“八具尸体,男尸,每一具都被捅成了窟窿,孺子可教,苏家男人还是有几分血性的!”
梁诗玥在一旁听着,双手紧紧捂住了嘴巴。
陆异道:“你强迫他的?”
宫澈鼻子里哼了一声,“要想活命,就得有用,这个世界容不下废物!”
“再说,苏家欠霍家太多了,让他好好打磨打磨为我所用,是我给苏家的恩赐!”
该杀的一枪毙命,能用的被迫成为刽子手。
这的确是宫澈的作风。
“陆家欠霍家多少?你也打算从我身上讨吗?”
陆异听话听音,他含沙射影的暗示,没有逃过陆异的细腻心思。
宫澈那边安静下来,一下一下,手指敲打器具的节律,同样敲打着陆异的耳膜。
“异儿,小玥,我总算找到你们了……你个熊孩子,出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门咣当被人从外面推开,樊慧君夹着一股凉风,风风火火冲到两人面前。
捶了下陆异的肩头,一把抱住梁诗玥,抽泣道:“小玥,对不起,对不起……”
宫澈趁机道:“你好像有客人来访,先挂了!”
樊慧君推搡着陆异,“要不是我同学恰好在那家医院,说事情发生在我的别墅,我都不知道。”
“你是打算瞒我一辈子吗?异儿,你还有没有把我当姐姐!”
陆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