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从正鼎荣调峡山市,被视为重点培养之举。
正鼎这地方,不管怎么说,也属于经济落后地区。但峡山不同。峡山被称为改革开放前沿,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经济活力,都要远超正鼎这种小地方。
组织培养人,是有一套程序的。
被培养对象先后都要经历地方贫困地区、沿海经济发达地区、内地经济大省主要领导以及直辖市主要领导的锻炼,一步一步走上巅峰。
温玉调往峡山市,明显就带有重点培养的迹象。
而汪浩虽然从县委书记直升到了市长,却还在原地踏步。从两人被提拔的速度来看,似乎不相上下。但是在地区的安排上,就明显能看出来轻重了。
在汪浩看来,温玉这种怯弱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无论在什么时候,汪浩打心眼里都看不起温玉。
事实上,温玉确实远没有汪浩潇洒自如。
两个人的性格,也有着鲜明的对比。
性格张扬的汪浩,表面看是个不学无术的人。实际上,汪浩在背地里还是下了不少苦功的。至少,他在任何时候都能口若悬河,并且说的每一句话,都显得大气在理。
而且,汪浩这些年在外语上下了很大功夫。他现在与外国人可以畅通无阻的交流,无需翻译。
反观温玉,看起来十分稳重。实际上肚子里也确实没多少货。
特别在与外国人打交道的时候,温玉如果没有翻译,他就是一个聋子哑巴,寸步难行。
尽管两个人都得到了提拔,但汪浩却还是在心里窝着一股火。
他坚定地认为,温玉就不该超越他。
汪浩把温玉超越他的结果,视作温玉善于在背后耍小动作,并不是靠自己真才实学。
现在,听到陆天明说,温玉要与山南抢投资,汪浩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爆发了。
“什么东西?自己不行,就把手伸到别人碗里来。这事,不能忍。”汪浩讥讽说道:“天明,这人不是你的好兄弟,好朋友吗?怎么从你碗里抢饭吃了?”
“汪市长,话不能这样说。温市长的做法,我能理解。但是,他能不能抢走投资,还很难说。”陆天明认真说道:“我是这样想的,必要的时候,大家解释清楚就行,绝对不能搞窝里斗。”
“谁与他是一个窝的?他配吗?”汪浩冷笑道:“天明,你是不是高看了他?”
汪浩其实很清楚,陆天明过去替温玉出头,完全是出于义气。现在三个人的世界都变了,他陆天明犯不着替温玉考虑了。
毕竟,替他人考虑,就是断了自己的路。
“天明,有机会你转告一下姓温的,如果他执迷不悟,别怪我不讲情面。”
陆天明连忙说道:“好的,我会尽快把汪市长的意见转告给温市长。”
“你来,就是这事?”汪浩突然有些疑惑地问陆天明,“你半夜来找我,恐怕不是这点事吧?”
陆天明心里一动,笑笑说道:“本来,我早来了。但是得知你在接待客人,所以我就等在外面,没有过来打扰你。”
“早来了?”汪浩的神态一下变得有些尴尬了。陆天明说他早来了,那么范芳进出他这里,他都知道了?
“你说的倒是事实。”汪浩遮掩着说道:“你还记得我说过,想把范芳同志调来市里工作的事吧?天明啊,我后来仔细考虑了一下,范芳同志的工作能力和态度,确实优秀。但是我要考虑其他同志的感受啊。所以, 我决定不调她来了。”
“是吗?”陆天明惋惜着说道:“范主任工作能力确实值得称颂。她没有机会来市里工作,还真有点遗憾。”
“她就是为这事来找我的。”汪浩摇着头道:“我没答应她。”
汪浩这种欲盖弥彰的说辞,陆天明会相信吗?
在他调任衡岳市长之后不久,就传出要把范芳调往市政府工作的传言。但是,风吹了一阵后,没有动静。
至于是不是如汪浩说的,他不调范芳来市里,是因为考虑到其他同志的感受,不得而知。
不过,就连陆天明都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汪浩在有意与范芳疏远关系。
特别在陈庆利倒台之后,又传出范芳要与陈庆利离婚的消息。
陆天明突然说出来在外面等候他的话,不就是在提醒他汪浩,他看到了该看和不该看的事了吗?
因为,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县的接待办主任,半夜跑去市长住地汇报工作。而且还是一个美女主任。如果说这是工作,谁会相信?
体制内有这样一个说法,领导喜欢美女,是生活小节,无伤大雅。即便传出领导生活上有不检点的行为,最多也就是一笑而过。
但只要被查,生活小节便能迅速转化为错误行为,甚至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汪浩在生活上不拘小节,被认为是大气格局。他与范芳在山南传出来的风流韵事,不过就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大多数人看来,领导爱美女,是性格风流所致。美女贴领导,只不过是在依附权力。
两者各取所需,人畜无害。
但事实真如此吗?当然不是。毕竟,任何一个家庭都不会藏污纳垢。当美色与权力媾和的时候,也就是一个个家庭走向破败的时候。
“这事都不谈了。我也该休息了。”汪浩开始下逐客令,“你不休息,我还要休息啊。你刚回来,去休息吧。”
陆天明道:“反正天马上就要亮了。我到这时候基本没睡意了。”
“你不睡,我还要睡啊。”汪浩无奈道:“要不,你也躺一会?”
“不躺了。”陆天明起身道:“对了,我刚回来的时候,听说市里要发布一份通告?”
“没错。我准备在全市掀起一场扫黑除恶的运动。”汪浩道:“衡岳市的营商环境,也到了该整治的时候了。”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汪市长,你糊涂啊。”
汪浩吃惊地看着他,“我糊涂?”
“你还不糊涂吗?你想想看啊,我们衡岳市现在就好比是一口塘。塘里要有鱼,塘才有价值。我不否认我们这口塘里没鱼。但是,鱼不多,也不肥。如果现在就把鱼全部捞起来了,这一塘水,就会变成死水。”
汪浩茫然地看着他,很显然,他没听出来陆天明话里的意思。
“还有,这又好比是养猪。猪没养肥就杀了,亏本啊。”陆天明一本正经地说道:“所以,我认为,现在还不是开展运动的时候。”
汪浩一听就来了气,他瞪着陆天明质问道:“来来来,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