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以为三清殿的祥瑞已经是今日的压轴大戏了,谁知到了下晌,别宫忽然来人传了一道太上的旨意:
“徐太嫔七月十三午觉时,忽然梦到先孝仁皇后,埋怨宫中佛寺比道观太少,以至于她无处诵经、为沈氏宗庙祈福。
“所以动怒,化作天雷,指定了想要建寺庙之地。
“皇帝可查看地方,酌情设庙。
“钦此。”
宣政殿上,几位老臣竭力劝谏,得把刚才的祥瑞大事记入史册,崇昭帝谦逊推辞。众人坚持。
正在拉锯之中,众人得了太上这一道旨意。
景王立即抢着说道:“原来如此!这是陛下对先孝仁皇后孝义动天,所以前日雷雨,先孝仁皇后指点了大角观左近可建寺庙一座。
“又于今日化作莲花祥云,护佑陛下万事亨通!”
这一来,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崇昭帝满面笑容:“皇伯祖之言有理!既如此,朕想上书太上,为先孝仁皇后再加上尊号。
“礼部,着紧些,拟字来看!”
礼部众人忙躬身答应。
皆大欢喜。
众臣津津有味地议论着这一天的新鲜见闻,散朝而去。
回到紫宸殿的崇昭帝把众人都摆手斥退,留了长赢不算,想了想又叫了陈铎。
“你们两个给朕跪下,说实话,怎么回事?!”崇昭帝满脸不悦,“这等戏法都变出来,让人戳穿了,丢不丢脸!”
长赢迷糊着磕头,仰脸看他:“陛下息怒,可奴才们没变戏法!这就是祥瑞!”
陈铎踌躇片刻,双手伏地,磕头道:“陛下容禀,香烟成莲一事,真的是祥瑞!
“那盂兰盆点不着,却是臣在今天大典开始前刚刚才探听到的。
“没奈何,这才求了禽鸟房,放了一只衔着火油纸包的乌鸦过去。”
长赢吓得脸都白了,狠狠给了他一拳头:“你就不怕那乌鸦把火油摔在别处!?”
“不会的。”陈铎呲牙咧嘴地受了,小声道,“这种事,若无十分把握,谁敢做啊?”
崇昭帝的脸色沉了下来:“那乌鸦呢?”
“回陛下,其实那乌鸦是训练着,哄宫里娘娘们开心,所以往常都只是叼着鲜花来去的。
“这回把火油纸包含在口中,无论如何都会咽下去些许,只怕此刻已经没命了。”
陈铎连着磕了三个头,“奴才知道,这是咱们国朝的神鸟,无论如何都不该把主意打到它们身上……
“奴才该死,求陛下责罚!”
崇昭帝哼了一声:“责罚?罚你什么?罚你坏了那群乱臣贼子的图谋么?
“行了,你别在朕这里了,赶紧出去,把今日这案子好好地查清楚。
“——悄瞧着,南府刚闹成这样,这半年,不宜再出大案子了。”
陈铎叩头答应,低头退了出去。
长赢皱了皱鼻子:“太悬了!陛下,您不该就这样饶了陈铎!
“回头他狂妄起来,下回还更拿您冒险了呢!这可万万使不得!”
崇昭帝嗤笑了一声:“行了!知道你心里就只有朕的安危!
“不过,陈铎行事谨慎,朕放心。”
说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愉悦地勾唇笑了。
长赢见他笑了,暗暗松了口气,也笑嘻嘻地上前去,替他更衣、盥洗。
到了晚上,崇昭帝心情好,想来想去,竟召了施金澄侍寝。
施金澄好奇得很,也不害羞。
二人倒是如鱼得水得很,彼此都感觉畅快到了十分。
事毕闲话时,崇昭帝笑着问她听没听说今日三清殿之事。
施金澄一骨碌爬起来,歪着头盯着崇昭帝问:“陛下,香烟莲座是真的吗?乌鸦点火也是真的?”
崇昭帝笑着颔首:“应该是真的。”
“应该?”
“朕那时在闭目祝祷,并没瞧见香烟成莲。不过,三清殿几百人,众目睽睽,都看见了。
“至于乌鸦点火,朕可以亲自作证,是真的。”崇昭帝笑着把玩施金澄乌油油的长发,爱不释手。
施金澄满目崇敬地倒在了他的怀里,声音又敬畏又娇气:“哇!您肯定是哪位佛教的大能转世!
“妾身可真有福气,能服侍了您!
“贵妃娘娘开恩,今天让和恪公主、谨宣仪和妾身去了昭德寺给我们三个死去的亲娘上香诵经。
“我那时候只觉得周遭的香气极浓,还想着是母亲来看望我了。
“现在想想,兴许那时候恰好是陛下您在祝祷,所以漫天的神佛菩萨都来礼赞,这才令香气浓郁。
“这可真好!
“妾身是肉体凡胎,即便诚心为母亲祝祷祈福,想来烧给她的香烛,她也吃不了多少。
“可如今有陛下这一拜,她哪怕是吃些列祖列宗和先孝仁皇后剩下的残羹冷炙,也够她饱半年的了!
“妾身可沾了大光了!”
崇昭帝呵呵大笑,得意非常。
第二天,施金澄也得了个赐字,称烟容华。
这一天是和恪假期的最后一天。
崇昭帝的午饭自然就在饮羽殿,跟王熙凤母女一起用。
这一顿丰盛异常,父女两个平素爱吃的菜,王熙凤精挑细选,慢慢摆了一桌子。
“何时回去?明天一早吧?”崇昭帝善解人意地让和恪转天再走。
和恪笑嘻嘻:“母妃也这么说呢。还说明儿一早只要我跟她一起起床,就能赶上县主的早课。”
王熙凤撅着嘴抱怨:“和恪又瘦了。
“听说县主也瘦了。
“里里外外的,这事情真多!
“陛下,您的手段能不能再雷霆一些?赶紧把内外都荡平了,我好接女儿回来!”
崇昭帝尴尬起来,咳了一声,瞪了她一眼:“孩子跟前,胡言乱语什么?”
王熙凤先认个罪,然后接着催:“行,我不说了,但是您可得上心啊!
“还有,听说,肃王离京只有五天的路程了,那二圣是不是很快也要回来了?
“妾身是不是又该收拾殿阁了?”
崇昭帝摆手:“不用。”
王熙凤一愣,想问为什么时,却被他看了一眼,知道不想当着女儿的面说,便先住了口。
饭毕,知情识趣的和恪回了自己的偏殿睡午觉。
崇昭帝这才告诉王熙凤:“太上命人悄悄给朕传话:甄太妃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