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双被大枪穿胸而过,挑于空中,死不瞑目。
很多人都看见了,恐惧开始蔓延。
门主死了,他们又能做些什么?
只有逃。
四散而逃。
山上亦有不少被环刀门奴役之人,见白头这等杀招便不能再用。
林琅如同一只黑暗中的幽灵,没有一招一式,只是出枪收枪……
在环刀门以东十余里外,林琅一枪挑死了逃走的最后一人。
……
环刀门后山的一处偏房之中,手握一柄铁锤的老者,以及几位手握利器的汉子正屏住呼吸等待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在他们身后,有着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满脸恐惧。
他们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那些被他们视为仙人的修行者几乎就在一个时辰内,尸横遍地!
他们本以为那人没发现他们,可随着那脚步声,踩着死亡的鼓点越来越近……
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了……
脚步声停下了,那人在他们的房门前停下了。
气氛陷入诡异的寂静。
半晌之后,门才被轻轻的推开。
门外满身血腥气的黑衣少年往屋内看了一眼。
此前与韩双战斗之时,林琅便感应到此处屋子中藏着一些人,气息微弱其中并无修者。
“那个……请问谁是何安之?”
年轻的声音却是让屋内几人都是一震。
老者将手中铁锤放下,颤巍巍的走到林琅身前,“敢问仙长寻老朽何事?”
林琅瞪大眼睛,“你……你是何安之?!”
老者躬身揖礼,“正是老朽。”
林琅有些无奈,心中也对这位老者生出些敬佩之意。
林琅躬身回礼,“老丈莫要打趣晚辈,在下受何安之阿姐所托,前来此处寻他。”
角落中一个脸上黑漆漆的少年突然眼睛一亮,“阿姐?阿姐在哪儿?”
林琅看到少年安然无恙便放下心来,当初他与白知寒灭丹霞观,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平安镇那些人最后也没能等回自己孩子那种失望的眼神。
“你阿姐就在山下等你。”
名为何安之的少年听到便要起身跑过来,却被一汉子拦住,“别信他的!”
为首的老者却是挥挥手,“让他走吧,以这位少侠的实力,又何须欺骗我等。”
汉子闻言这才松开手。
少年跑到林琅身边,回过头去看着老者,“秦爷爷你不一起走吗?”
林琅也抱拳道:“如今环刀门已不存,诸位便随我一同下山。”
秦老爷子苦笑一声,“老朽生于此长于此,又能去往何方呢……”
环刀门没有,还会有别的宗门统御此处,对于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诸位该都是寒石镇人士,劳烦带在下前往南州矿场,今晚子时,大家便可乘船渡过萍水,再归大胤!”
老者瞬间老泪纵横,身后几位汉子也是眼眶湿红。
南州矿场距环刀门不足十里,林琅让何安之与秦老在原地等候,只带了一个精壮汉子前往南州矿场。
矿场之内环刀门守卫并不多,睡得正酣,林琅便没让他们再醒来。
住在矿场窝棚之中的人并不少,其中也有一部分负责饭食的妇人,十余里路走的很慢。
林琅有些不安,道门手段莫测,若是环刀门之变被察觉,势必会有人来此查看,以此时他们的速度来看,必然会被发现,林琅倒是不惧,只是此处百余人的周全,他一人未必能照看的来……
一直在山下等待的女子,见到何安之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姐弟两人相拥而泣。
林琅也没有去打扰,好在女子也知事态紧急耽搁不得,起身让何安之先随老者前往萍水之畔。
自己则是再次对着林琅拜伏而下,“何秀在此谢过先生!”
林琅这次也没有拒绝,只是轻轻将女子扶起,“过了岸,便是新生。”
看着女子也跟着人群奔向萍水之畔,林琅咧嘴笑了起来。
大师父常说,修行之人自当快意。
原来这亦是快意。
……
子时将近,江面仍不见船驶来,林琅心中也是愈发焦虑。
这百余人的生命便系在观心那小和尚手中,若是大胤船只不能按时到来,后果不堪设想……
突然,林琅感应到几道强大的气息往此处而来,速度极快!
此时再也犹豫不得,林琅心中暗骂一声,持枪迎了上去!
林琅拖枪狂奔,与那几道强大气息相向而行!
直到距离不足百丈之时,将手中大枪重重扎在地面之上!
见白头!
风雪夹杂着枪意在方圆百丈之内撕扯!
“噫……”
风雪之中响起一声讶异。
滚滚紫雷骤然现于天穹之上,方圆百丈之内宛如末日天灾。
风声渐息,雪无余痕。
雷霆寂灭,明月半隐。
三位道人凌空飘摇于月夜清辉之中,衣袖轻摆俨然若神人。
黑衣少年手持长枪立于疮痍大地之上,战意直冲霄汉。
林琅仰起头,神情有些恍惚。
心中的某些东西好似在那一刻松动了。
十几年前的北境之上,镇阳关八百甲逆潮而奔,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老道人轻捋胡须,颇为欣赏的看着的林琅,“倒是个可塑之才,环刀门灭门之事可是你所为?”
林琅昂首轻笑,“是又如何?”
老道呵呵一笑,“环刀门如此不济事,被一个晚辈连根拔起,但无论怎么说都是我出云国的势力,小友难道就不准备给老夫个交代?”
林琅不语。
老道也并不着急,一双眼瞳之中有雷芒闪烁,黑云遮挡住月光几乎笼罩住整个萍水之畔。
“你若是肯入出云国,那些人便尽数归你差遣,他们的命便在你的一念之间。”
黑云盖顶,雷霆闪烁。
萍水之畔的百余人却没有慌乱,脸上只剩绝然。
何秀将何安之抱在怀中,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阿弟,你怕不怕死?”
何安之摇摇头,“和阿姐在一起便不怕。”
何秀擦了擦眼泪,浅笑了一下,“你也不要怪那位哥哥,若非是他,我们不知何日才能再见,这世道如此,非一人之力所能改变,至少这片刻的希望是他给我们的……”
何安之点点头,黑暗中他看不见百丈之外,便将双手放在嘴边喊道:“大哥哥!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们了!阿姐说谢谢你!”
声音跨越百丈的距离,已经几乎微不可察,可林琅是修行者,自然听得清楚。
握枪的手,指节已经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