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玄早便踏入归虚尽头,再得老祖所授长生之法,摆脱大限的桎梏,如今却是蹊跷的死在遗迹之中……
冲衍眉头紧锁,他不知遗迹之中发生了何种变数,可无论如何都不是蛮山江音之辈能够造成的,眼前这位少年却是不同,竟连他也无法看出底细……
林琅轻吐一口气,说道:“剑器山下的那片遗迹,便是八极门的前身,八极宗。”
严无意有些呆滞,他本就是严无极死后方才继门主之位,诸多宗门秘辛并不熟知,可八极门的传承来自于千年之前,想必这连他那位故去的兄长也不得知。
严无意看着陌生的少年,抱拳揖礼,沉重道:“八极宗究竟是为何而亡?”
“千年之前,八极宗在小世界中误通一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灾厄便随之而来,如瘟疫般蔓延,八极宗最后一任宗主风尘便封锁了这片小世界,八极宗众前辈以生命封印住那处灾厄裂缝,直至千年之后,古境再启,有人试图重新开辟那处裂缝,窥探另一个世界的秘密,殊不知那封印之中尚留存有那位风尘前辈的一缕神魂,风尘前辈为山河免受灾厄,便与那人玉石俱焚,连这座小世界也重新归于虚无。”
林琅叹了一口气,除去与自己有关的事,将遗迹中发生的种种和盘托出,如今的局面,知道的人越多,他便越安全。
“严门主,风尘前辈尚有遗物留于后世。”
严无意皱起眉头,问道:“敢问先祖所留为何?”
林琅伸出手指,轻声道:“严门主可敢一试?”
严无意有些犹豫,却还是一咬牙,任由林琅的手指落在眉心之处。
那块镇石之上所留拳意已尽数被林琅所取,林琅将其中一部分分离而出。
严无意感受到那道意志以及那抹模糊的光影,双眼泛红。
林琅抽离手指之后,严无意依旧沉浸在那道先辈的意志之中,半晌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严无意表情肃穆,单膝跪地对着林琅行了一礼,蛮山见状亦是如此。
“谢小友护我传承不断!”
林琅摆摆手,淡声道:“门主不必谢我,我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若非风尘前辈,我恐怕早已死在遗迹之中。”
林琅扶起严无意,转身看向冲衍道人。
“百花会意在磨练各宗门后辈弟子,那敢问冲衍道长,遗迹中那位又是贵观的哪位前辈?”
冲衍道人脸色铁青,若是被人知晓,在那遗迹之中还有一位功深造化的归虚尽头,再加上此前蛮山所说出云国修者屠杀大胤修者之事,此间之事怕是真无法善了了……
此间之事,观主并不知情,是冲玄觊觎那片遗迹已久,冲衍甚至连其中有什么都不知道。
走到如今的局面,冲玄已死,出云国各宗后辈弟子死尽,即便他是观主的师弟,怕也是无法交代……
冲衍抬起头,眼神凝固在一个人身上。
到如今,所有人都各有情绪,唯独那人依旧平静如水。
冲衍看着那人,那人也看着冲衍。
冲衍的眼神冰冷无比,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两个字。
“是你?!”
齐子节也是皱起眉头看着那位持剑的男子。
徐千鹤。
齐子节也冷冷的吐出几个字,“原来是你……”
剑器山地脉之下封印着一处远古遗迹,这是青云祖师创建大阵之初便已发现的事,一直是器宗的秘密,只有宗门中少数人得知。
齐子节一直不知,云间观如何得知此秘,从而渗透控制了剑器山。
剑器山为求自保,引天下宗门入局的百花会,也是徐千鹤提出的。
齐子节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是他,他最信任的人。
那这百花会又意欲何为?
齐子节没有想明白。
冲衍也不明白,徐千鹤投靠云间观,这并不奇怪,山河间无数修者削尖脑袋都想进云间观,即便徐千鹤持剑,也未必就能免俗。
云间观掌控剑器山,徐千鹤功不可没,可随之而来的百花会却让局势尽数逆转。
如今冲衍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却看到了那张淡然的脸。
淡然之中还带着一丝奚落。
徐千鹤拔剑了。
冲眼道人愤怒之中也有一丝困惑。
拔剑?那人还敢对自己出剑?
徐千鹤拔出古剑,便向着冲衍递了一剑。
一剑出,如灵蛇乱舞。
数十道银光轻灵而至,剑意森然,自有气象。
冲衍道人冷哼一声,本就无处发泄的怒火此时像是找到了泄放点,周身雷霆萦绕,伸手一握,滚滚雷霆便与剑光轰然对撞!
刹那之间便双双归于寂灭。
冲衍道人纹丝不动,反观徐千鹤的脸已经有些苍白。
莫方握紧拳头,嘀咕道:“徐先生加油啊!可别输给那牛鼻子!”
李青山站在林琅身旁,低声问道:“你觉得谁会胜?”
林琅并没有看那场战斗,只是淡然道 :“这并非战斗,哪有什么胜不胜的。”
李青山不解道:“何意?”
林琅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位白衣持剑的男子,感叹道:“他本就是求死,还需要论什么胜负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林琅在看到那位徐千鹤出剑之后,便大概明白了。
那人在求死。
三年前的青云宗,也有人求死,死在白知寒剑下。
以命为引,剑山入局。
如今又是如此,徐千鹤必然会死在冲衍的手中。
而在此事之后,天下宗门之前,云间观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掌控器宗,器宗要想在山河间长存,必然要找一个靠山,便再无别的选择,只有大胤。
此事之后,独立于出云国大胤以及佛门之外的器宗,必然将依附于大胤。
原来如此。
林琅看着那位绝然的男子,心中有些感慨。
这便是信仰。
……
大胤学宫,百川阁。
女子放下手中卷宗,起身走向书架,顺便拿起一方烛台。
书架向两面拉开,露出一条黝黑的甬道。
黑暗的静室被烛火照亮。
女子拿起朱笔,在灵牌之上写下一个名字。
徐千鹤。
然后端端正正的放好,点起三根檀香。
“师兄,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