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呢?决定好去哪没?”
她朝方渚兮和雀云镜抬抬下巴。
方渚兮没说话只是笑着看向雀云镜。
他不希望雀云镜因为他的选择而干扰了自己的意愿,但雀云镜很明显不这样想。
他自幼年来到神界就一直跟着方渚兮,从懵懂无知的幼童到现在已至舞勺之年。
幼时的记忆随着时间的冲刷而发黄破碎,奶奶的样子也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方渚兮一直陪着他,他从未想过分开。
雀云镜抓紧了方渚兮的袖子,将脸贴在他的手臂上,用沉默来祈求他的松口。
他不敢抬头,害怕看见对方眼里露出丁点的失望。
方渚兮没有回应,只是把手搭在他头上轻轻揉了揉。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又或者应该用撒娇来形容。
云绾不觉得雀云镜能犟得过方渚兮,迈出那一步只是时间问题。
(大哥也挺难的,他也就比雀云镜大两岁,明明自己也还是个小孩就担负起照顾我和云镜两个人的任务。)
(那可不,小方年纪轻轻又当爹又当妈,既要扮演你们人生路上的师父还要当知心大哥哥给你们做心理辅导。也亏得他脾气好有耐心,换我肯定把你们两个黏人哭包扔出门。)
云绾眨眨眼睛,反应过来是孔淑和木清辞在用神魂传音。
她这是被拉入小群里了?
(云绾,你别不说话啊!)
孔淑的声音传入脑海,与之袭来的还有一丝紧张的情绪。
云绾知道她在担心,担心她以为方渚兮冷酷无情,担心她以为雀云镜懦弱无能。
(小方来神界前家里有弟弟妹妹吗?)
(我没听大哥提起过欸。)
(这个我知道一点,当初人魔大战不仅把修真界搅得一团乱还牵扯到凡间。因为魔气无法轻易消除所以天道才允许神界插手,能被带回神界的孩子都是亲缘尽断、无人收留的孤儿。
方渚兮应该也不例外,你们是不知道他刚来神界的时候可凶了,不说话也不理人,后来交给暝姨带着才算是养回来一点活泼性子。)
(我咋不知道呢?)
(你知道啥啊,你刚来的时候本来是要交给战若若他爹带的,结果你一看到人家就开始哭怎么也哄不好。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才让洛夫子那个不着调的带着你。)
所以木清辞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在吃瓜第一线冲锋了吗。
(你别仗着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就危言耸听,我哪里是那种光看脸的人。)
(哦?那你说说战若若他爹什么样。)
(好吧,他是长得有点吓人。)
孔淑实在没法说出违心的话。
(神界的人都要带娃?我怎么记得你们是自己独立在外边住的。)
(小时候帮忙带一带,长大了自然就搬出来住了。况且他们也忙,除了学堂的几个夫子其余人很难见到身影,我们也不好意思多麻烦别人。)
(神界不是不能随意插手人间事吗,那他们一天到晚在忙什么啊?)
(这我哪知道啊,神仙做的事我们现在也没法理解。)
(绾绾,你哥哥也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大事吗?)
云淅吗?
说实话云绾和他相处总是隔着一层。
最开始是因为把他当作了游戏里的人物,没有谁会和一个未来要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亲近,她也不例外。
带着防备的试探和心理年龄的差距让她从未真正将云淅当作可以依靠的长辈。
当初恍然间对他生出的亲密来得毫无缘由,本以为是穿到个小孩子躯壳里连带着心智也变小了,血脉的联系让她不自主去信赖这个人。
结果被九卿设计学了读心术,又因为自己对诸楚莫名其妙的善意起了疑心,这才牵扯出一体双魂的事来。
原以为浓雾消散与这个世界有了牵连,到头来也不过是受了另一个云绾的影响。
即便后来想法子割断了她对自己的影响也总是会怀疑某时的情绪波动是否来源于自己的本心,再加上和云淅聚少离多的也没机会好好聊聊,就这样吧。
毕竟恨永远比爱清晰,只需要知道自己厌恶什么就足够了。
在那场乌龙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不是情绪外露的人,思念无声才没让人白白看了笑话。
“绾绾?”
(不知道。)
云绾听到自己名字才缓缓回神。
耳边是死一样的寂静,随后两个姑娘在她脑海里爆发出尖锐的哀嚎。
(啊啊啊!笨蛋!是方渚兮在叫你!)
云绾身体一僵,一卡一卡地转过头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方渚兮的眼神,担忧、疑惑、又或者是带了些怜悯。
她不喜欢这样的方渚兮,有时甚至会生出这个人天生就是来克她的想法,某种意义上简直比月魄还难对付。
云绾眨眨眼,视线落在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她的雀云镜身上。
眼尾红红的,虽说眼神里只有无害的好奇但也不失为转移话题的好靶子。
“你们商量出结果了?”
雀云镜不吭声,又将脸埋了回去。
方渚兮看上去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转了一圈还是咽了下去,朝她安抚似的笑了笑。
云绾本也想礼貌性地笑笑,奈何表情管理下线实在笑不出来。尝试一次后果断放弃,默默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你们家方渚兮修行读心术了?)
(没听他提起过,话说云绾你这说着说着话就开始发呆的坏习惯得改改了,保不准下次没反应过来就当场露馅。)
(哎呀,你大哥和雀云镜有小秘密了。)
云绾选择性忽视后面的一句话,她那哪里是发呆分明是在认真思考人生。
哎,小孩子还是不懂大人的想法。
(少挑拨离间了,而且也不止他俩有小秘密,我和大哥也有啊。)
孔淑的声音里竟还隐隐带了些骄傲。
不管是独立的孔淑还是黏人的雀云镜都不会猜疑方渚兮,这样的信任实在让云绾叹为观止。
在她们拉小群说话的间隙,那边也做出了抉择。
不知道是不是受刚才那场打岔的影响,雀云镜的声音隔着布料传来。
细若蚊呐、闷闷的,似是担心方渚兮听不清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去问月宗。”
他抬起头,眼睛比刚才还要红上几分。
虽仍旧舍不得分开但雀云镜明白,他已经耽搁方渚兮太久了。
雀云镜告诫自己不能仗着他的纵容和好脾气就肆无忌惮地占据他身边的所有空间,他是想要他好的,想要他一生顺遂平安喜乐的。
“我去问月宗。”
他努力笑了笑。
离别没有什么好可怕的,就像即使方渚兮上了学堂认识到了好多人也依旧将他放在心上一样。
他们永远都是亲人,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