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讶地抬眼望向陆流,只见对方正盯着腰间的灯盏裂纹出神,白发间缠绕着一缕若有似无的青铜色雾霭,显得神秘莫测。
就在这时,藏书阁飞檐下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流指尖轻弹灯盏,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将欲坠的晨露瞬间凝成冰珠,这一幕让侯小妹揉着眼睛惊呼不已:“陆师兄的幻术愈发精妙了!”
叶辰却只是苦笑摇头,哪是什么幻术,分明是失控的时间碎屑。
自穿越时空归来,陆流周身时常浮现这种青铜色雾气,有时能将落叶定格在半空,有时让煮茶的泉水逆流。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陆流突然凑近,糖画棍轻点他眉心;“昨日丹峰新炼的宁神丹,记得去取。”
......
穿过青石小道时,叶辰在转角处的石灯旁停下了脚步。青苔覆盖的灯座上,三道新鲜的剑痕交错成优昙花纹,那是他昨夜时无意识划下的痕迹。
那时的他做了一个怪梦,梦里云裳站在三百年前的糖画摊前,腕间的胎记渗出殷红的血珠,落地化作朵朵青莲。
药庐内,蒸腾的雾气中传来执事长老的训斥声:“说过多少次,龙须草要文火慢焙...”
叶辰走进药庐,打断了长老的话:“长老,我来取宁神丹。”
长老突然顿住,药杵与铜钵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叶辰注意到长老袖口隐约可见的紫藤暗纹;“长老,你这衣服...”
“哦,这个啊,前些天忽然翻到的,忘了是什么时候买的了。”长老将药包递给他时,枯槁的指尖在他脉门上一触即收:“凝神静气的方子,我加了三钱忘忧藤。夜间少去后山练剑,露水伤脉。”
叶辰握剑的手猛地收紧;“云裳...你究竟做了多少...”
暮色渐渐染红了窗棂,陆流仍对着那盏青铜灯发呆。
灯盏裂纹中渗出的星屑在案几上缓缓聚拢成沙漏的形状,细沙流转间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三百年前的青云宗后山,一位戴着紫藤花簪的少女正弯腰埋藏着什么。
“果然在这里。”窗棂突然被一股剑气挑开,叶辰拎着酒坛翻窗而入,惊散了满室的星沙。
陆流慌忙挥手驱散雾气,灯盏‘当啷’一声滚落在案几上。
桃花酿倾入白瓷碗中,发出清冽的声响。叶辰忽然开口:“今晨长老给的丹药,用的是云梦泽的炼法。”
陆流斟酒的手纹丝不动,但碗中的酒液却渐渐凝成了冰珠:“你该去问药庐那尊青铜药鼎。昨日它突然显灵,长老非要往丹炉里添优昙花瓣。”
两人的目光在暮色中相撞,窗外忽有夜鸦惊飞,振翅声裹着后山传来的簌簌轻响,那声音如同三百年前皇城的细雪般清冷,又似云裳转身时衣袂纷飞般轻盈。
“牛子哥...我想闭关。”叶辰猛地喝下一大口,随后平静开口。
陆流的动作一顿;“怎么?这点事就将你打击到了?”
叶辰摇了摇头,沉浸半晌才再次开口;“我只是觉得,我修为还是不够。”
“那你现在什么修为?”陆流眉毛一挑,端起碗轻啜了一口,却有些嫌弃;“你这酿的不行,回头我教你。”
“化神境巅峰。”叶辰平静的话音让陆流一口酒差点没咽下去。
酒过三巡,二人看着星空久久不语。
“这次闭关少说三年。”叶辰看着星空,平静开口。
陆流没有回头,平静回应了一声;“嗯。”
叶辰离去了。说是这次闭关估计会长达几年甚至数十年。
但陆流清楚,这小子就是放不下云裳,刚才星屑中的画面叶辰肯定看见了。
“罢了,没这小子我还能多活几年。”陆流叹息一声,缓缓看向窗外。
“果然在这里。”竹帘被素手掀起半角,叶琉璃踮着脚尖立在窗外。浅碧色襦裙沾着夜露,襟口绣的花苞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仿佛下一瞬就要绽放。
陆流望着忽然出现的叶琉璃,无奈笑了笑。挥手试图驱散身上的酒气,却似乎效果甚微;“这么晚了,来我这干嘛?”
叶琉璃皱了皱鼻子,嘴角却挂着笑;“你们偷偷喝酒居然不带上我!”话音落下,她轻盈跃过门槛,带起一阵微风,将窗边的烛火轻轻摇曳。目光在凌乱的案几上扫过,最后落在那半凝着冰珠的酒碗上。
“陆流哥,你最近总是对着那盏青铜灯发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随手拿起一个空碗,给自己倒了半碗桃花酿,学着陆流的样子轻啜一口,却被那辛辣的味道呛得咳嗽起来。
陆流见状,不禁笑出声,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酒可不是你这小丫头能喝的。”
“我才不是小丫头,人家都炼虚境了!”叶琉璃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倔强地又喝了一口,这才放下碗,目光落在那盏神秘的青铜灯上。
“额...”陆流被这话噎住了。混了这么久就他还在金丹,跟谁说理去?
“陆流哥,我每次见你对着它发呆,总觉得它好像有生命一般。”叶琉璃身上灵光一闪,将苦酒的辛辣给去掉后,忍不住问道。
陆流的目光再次落在桌上的青铜灯上,灯盏的裂纹在烛光下更显神秘。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这灯啊...是某个无良资本家给我的...利息?”
“利息?”叶琉璃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青铜灯。
陆流点了点头,有些复杂的开口;“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说着,他拿起酒碗又喝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滑落,滴在他的衣襟上。
叶琉璃看着陆流,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心疼。
在她眼中,陆流平日里总是一副慵懒随性的样子,可最近他眼神中总会流露出一种落寞;“陆流哥,不管你在寻找什么,我都会帮你的。就像以前你保护我一样。”
闻言,陆流看着叶琉璃一阵恍惚。
是啊,当初那个羞涩的小丫头如今也是炼虚境大佬了。
“陆流哥别总是这么喝酒了。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 叶琉璃似乎察觉到了陆流的心思,轻声提议道。
陆流笑着摇了摇头;“吹吹晚风倒也不错。”
夜色如水,月光洒在青云宗的小道上,宛如铺上了一层银霜。
二人并肩走着,偶尔有微风吹过带来山间花草的清香。叶琉璃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近日在宗内的趣事。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后山一处幽静水潭边。
叶琉璃兴奋地跑到潭边,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拨弄着潭水,溅起一串串晶莹的水花;“陆流哥,几日后的宗门大比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