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你还好吗?”
万里高空上,李哥紧张地询问躺在飞机上的王念安。
此时她脖颈带伤,脸色煞白,奄奄一息躺在担架上。
因为王念安与谢远经常参与机密项目,现在他们之间还经常见面。这次五个多月的出差时间,她来试验基地这边时,自己与她见过几面,当时她还没显怀,大家还不知道她怀孕。
知道她怀孕的时候,除了他们这些见过她第一次怀孕的人,其余众人都忍不住大吃一惊,没见过谁家孕妇像她这么拼命。
马上项目结束却遇见这事,他不得不护送王念安提前几天返京。
“没事。”
虚弱的王念安用无力掩盖住自己的担忧。想起昨日的意外,隐隐有些后怕。她的手心一直紧贴着腹部,这次怀孕进入孕晚期假性宫缩频繁,昨日经历意外,她现在很担心宝宝的健康。
连绵不绝的沙漠和巍峨的群山,广袤无垠的戈壁滩,阳光在戈壁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将大地装扮得既苍凉又壮美。
昨天,王念安与平常一样,结束实地试验后乘车从戈壁滩腹部返回基地里的科研楼。她与同行人员刚走到材料实验室门外,实验室内部突然发生爆炸,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整层楼的玻璃都震碎了,她及时侧身护住了腹部,飞出的碎片却直接扎进她的手臂及肩膀,其中有一块划破她的脖部,顿时鲜血喷射而出。
实验室里的科研人员当场晕了过去,如今还在昏迷没脱离危险。
新中国成立后,涉及核武器、化学试剂或其他高风险领域的试验基地发生的爆炸屡见不鲜,爆炸往往是预期内的结果或测试目标,而这次却是因为科研人员操作失误。
各大高校也出现过实验室爆炸的情况,科研机构的实验室也常有事故发生,可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宝宝肯定没事,别担心。”
李哥见她手一直搭在腹部,知道她担心肚子里的宝宝。玻璃碎片不仅割伤了颈部,还有手臂等地方,哪怕经过抢救还是没有脱离危险。
意外发生时,受伤人员立即被送到医院,情况凶险又怀着孕的王念安更是第一时间安排了救治,虽然当时检查宝宝没什么问题,可是王念安却因为失血休克几小时,抢救过来后时不时还会陷入昏迷。
鉴于大西北地区的医疗条件,重症伤员经过临时抢救全部在凌晨由医护团队与他们紧急护送回北京,接受医治。
试验基地出现意外是常事,爆炸、生化泄露、辐射,人迹荒芜的试验基地常常伴随着恶劣的天气。王念安这次不仅遇见爆炸,还遇见沙尘暴。
突遇沙尘暴的时候,王念安一行人正在进行戈壁滩试验,尽管及时躲进了车内,可沙尘暴带来的沙尘,导致大家过多过少吸入细小且尖锐沙粒。
沙尘暴过去的时候,车辆已经有三分之一被埋入沙尘之中。
虚弱的王念安说不出话,只能点了点头。这份工作所带来的意外,她们早有心理准备。她现在更担心肚子里的宝宝,会不会因为她失血而导致缺氧。
没过多久,王念安再次昏睡过去,跌入虚幻无常的蝴蝶梦。
没有日升月落的土地上红艳如火,花开之时,不见绿叶相伴,唯有花朵独自绽放,犹如生死之间那份无法触及的思念。花瓣层层叠叠,紧密相依,每一瓣都浸透了离别的泪水,每一抹红都凝聚着不舍的眷恋。
她如局外人在这里看尽他人余生,她看见檀健次站在银杏树下望着月亮,喃喃低语,最后他给另一个女人戴上了婚戒,相守一生。她看见肖泽站在小山坡,遥望天际眼神眷念,最后时常站在海边问自己怎么失约了。她看见杨雪带着卿儿到处游玩时,看向卿儿眼神浮现着怀念,杨雪与卿儿手腕戴着一对的金丝手镯。
她看见她的傻弟弟,时不时摩挲着她给他雕刻的小像,眼泪婆娑。一边嘴上吐槽自己,一边落泪。
她看见钱老与师母、表叔与表婶、住持他们在弥留之际喊着自己的名字。
她看见谢远的书桌上摆放着他抱着卿儿与她的合照,他替她完成了夙愿,遗志。
原来她没有还清,她欠下这么多人的关心与爱意,让这么多人因为惦念,余生因遗憾未满。
李哥看见王念安的白发,钢铁般的男人也不由得有些哽咽。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白发,难怪她一直戴着帽子,难怪她喜欢染发。
遇到气流颠簸,气压变化时飞机上的陪同人员纷纷紧张守候在病人身边,紧密观察着仪器上的变化。李哥环视着整个机舱里的情况,这次意外导致十多个人重伤,实验室内部的七个人现在一直未苏醒。
哪怕见过生离死别的李哥,身处压抑的空间环境下心情也愈发沉重。
所乘坐的飞机还没落地,杜老已经得知试验基地出现意外的事情,要不是见多识广估计已经晕过去了。王念安要是出意外折在大西北,钱老头和他肯定得把试验基地那边给炸了。
前两个月,谢远和王念安评上杰青的喜报刚下来,眼看他手下出了两个杰青。还没得来及庆祝,王念安却遇见意外。
杜老赶紧给钱老打去电话,此时钱老正在办公室逗弄卿儿,卿儿今天不想去上幼儿园,非要跟着自己来中科院开会。
本来上幼儿园也是为了提前锻炼孩子独立及社会化适应能力,也没指望幼儿园能教课,乖孙这能力不锻炼也是社牛了。至于其余方面,卿儿兴趣广泛,自信心爆棚,偶尔少上两天学,钱老觉得没什么,冬天多睡会更重要。
电话响起,钱老拿起手机一看,嗯?刚才开会的时候他和老杜才见过面,这又有什么事了?
“钱老头,咱们马上去机场!”
钱老刚接通电话立马传来杜老着急的声音,去机场?自己这把年龄也得紧急出差?钱老还未开口,立即又传来杜老着急紧急的声音。
“试验基地发生意外爆炸了,安安也出意外了。”
“什么!”
钱老听见杜老的话,心里一紧,看了一眼卿儿,牵着卿儿的手一边慌张走出办公室,一边听着电话里杜老的话。
“我也是刚刚得知消息,今天重症伤员护送回京了。”
重症?钱老觉得自己血压已经开始升高了。
“到底怎么回事,多少年没发生意外爆炸了!”
现在的科技设备,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何况实验与试验基地的设备全是顶尖,怎么会发生爆炸!
“科研人员操作失误导致。”
杜老听到这个原因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能参与机密项目的科研人员不同于高校与科研机构的实验人员,都是经过选拔经验丰富,不应该犯这种的错误。
卿儿被太爷牵着往外走,爆炸?她从太爷慌张的表情和话语中感觉好像出事了。难道是妈妈?妈妈已经出差五个月了,她连爸爸的生日也没回来,今年爸爸的生日很热闹,家里给他办了生日宴会,他的那些粉丝和身边的朋友也给他办了生日会。
家里生日宴会结束,爸爸送走舅舅他们之后,他在房间里看了很久妈妈的照片。
每次舅舅唉声叹气说妈妈小鸡仔怀着孕到处跑,干爸回来之后,舅舅每次碰见干爸的第一句话:“远哥,我姐怎么还没回来?”
每次干爸总是说:“快了,快了。”问到最后干爸干脆躲舅舅了。
干妈好不容易拍完戏回来却遇见妈妈出差。干妈说:“你妈找我当姐姐真是福气,我干妈的身份,做的是亲妈兼顾大姨的活。”卿儿觉得干妈说的有点道理,因为妈妈说干爸和干妈如同她和爸爸一样重要。
爷爷奶奶,舅爷舅奶他们很少当着自己的面说什么,可她已经悄悄听见很多次,他们私下担心妈妈身体的事情。
“太爷,是妈妈吗?”
卿儿的突然发问使得刚接完电话的钱老,脚步一滞,他随即蹲在卿儿面前,疼爱地看着卿儿:“妈妈那边出了点意外,太爷和杜爷爷要去看看。”
“太爷,我们一起吧。”
钱老看见卿儿稚嫩的小脸此刻却意外的坚定,眼神也格外的认真。早慧的卿儿什么都懂,三言两语已经能够见微知类了。
“好,一起去。”
钱老站起来牵住卿儿匆忙下楼,很快上了专车奔赴机场。杜老则先去实验室喊了谢远,谢远与钱哲文和方程正在实验室内忙碌。如今方程与钱哲文的能力大幅提升,哪怕他和王熊猫离开许久,他们依旧有条不絮,并没有耽误进度。
不出意外,他们所有的数据支撑会在今年过年前全部完成,进入到实际测试阶段。光是想到这点他们便热血沸腾,一切顺利的话,新技术的成功将投入军事及航空航天等多个领域。
“谢远!”
实验室的大门猛地从外被打开,谢远随即看到门口的杜老,他连忙放下手下的东西走了出去。
“谢远,跟我去一趟机场。”
还未等谢远开口,杜老已经先开口,他眼神向旁流转,微微一撇立即恢复正常。谢远看到杜老的眼神示意,转头对着里面的钱哲文和方程喊道:“你们继续,我陪杜老出去一趟。”
说完立即走向旁边脱下实验服换上常服,走出更衣室的谢远看向杜老,神情从容沉着:“杜老,什么事?”
“试验基地那边意外发生爆炸了。”
谢远沉着的表情听到杜老的话时出现一抹慌张,试验基地!杜老这时来找他,难道是王熊猫出现意外了?
“路上说。”
“好。”
两人脚步匆匆直接走到楼下坐上车。杜老在车上将得知的情况悉数告知谢远,谢远听见是因为操作不当出现意外,表情显得有些错愕。试验基地配置的实验室属于国家级实验室,方便团队一边测试一边实验,国家级实验室不同于科研机构及高校的国家级单一实验室。
大部分人分不清国家级实验室与国家级重点实验室的区别,大部门人因为看见“重点”两字,会觉得后者比前者级别更靠前,事实上恰恰相反。
明面上的国家级实验室正式获批只有6个,哪怕加上试点没有获批的实验室也只有20多个。相比于几百个国家级重点实验室来说少之甚少。
国家级实验室的研究领域更为广泛,涉及多个学科交叉,强调跨学科、跨领域的协同创新。这种广泛的研究领域使得国家实验室能够在多个领域同时开展研究,并迅速应对新兴科技挑战。
“实验室里面那么多人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谢远觉得这不符合常理,大规模的实验室怎么可能出现这种错误。
“是材料实验室,那边新建立的实验室。”
“根据传来的消息,那天实验室应该无人使用,准备设备检查。”
“不知怎么回事,却有人使用了。”
谢远狐疑地看向前方,哪怕是新成立的物理实验室也不可能出现这种低级的意外,那边的科研人员身经百战,怎么可能出现操作失误意外。
“王念安怎么样了?”
现在意外已经发生,哪怕是飞来横祸现在也是人更重要。
“情况还不清楚,今天他们被护送回来。”
基地在进行相关试验时会采取严格的安全措施,以确保人员和环境的安全。这种意外在如今高科技时代出现在基地,这么离谱的事情杜老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次导致多名科研人员重伤,事态严重,那边人员的三言两语也没说清楚。
钱老带着卿儿刚下车,杜老和谢远紧接其后达到。
“卿儿!”
谢远下车看见钱老牵着女儿,赶紧将走上前把女儿抱起来。
“干爸,我来找妈妈。”
卿儿被干爸抱起来的那刻,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她能够从大家焦急的神情中看出妈妈遇见的事情,很坏很坏。
“卿儿不怕。”
钱老与杜老在人员的陪同下,走在前方,卿儿被干爸抱着走在后方,他们又换乘了摆渡车,随后下车站在指定位置等待。
稀疏的树木在寒风中摇曳生姿,枯黄的叶子在冷风中沙沙作响。卿儿的大眼睛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飞机坪,以前坐飞机时从窗户里看见过,她看见好多救护车以及提着救护箱的医生护士,每个人的神情都显得格外的焦急。
北风带着寒意吹过在场的人,狂风大作,冷风嗖嗖,谢远伸手将卿儿衣服上的帽子给她戴上,寒风中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
没过多久,到处张望的卿儿看见空中飞来一辆造型不一样的飞机,飞机的翅膀好像与她平常坐的飞机不一样,机翼在机身的上方。
“干爸,是那辆吗?”
卿儿注视着飞机向他们飞过来,手指还指向空中,这飞机她好像在电视上见过。
“嗯,是。”
巨大的轰鸣声在空中响起,随即逐渐减弱。飞机机轮触地的那一刻,卷起一阵细微的尘埃,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飞机滑行小段距离后稳稳停住。
卿儿看见飞机停稳后救护车马上开了过去,干爸也立即抱着自己走过去,太爷和杜爷爷早已经走在前方。
“安安,我们到了。”
李哥在飞机落地那刻,轻手推了推王念安,推动她的那刻心里忐忑,担心她又陷入昏迷了。
“嗯~”
王念安被李哥从梦境唤醒,微微抬眸看清眼前人。
钱老与杜老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受伤,他们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担架被抬下飞机。谢远与卿儿注视着舱门,等着熟悉的面孔。
救护人员立即走上前检查每一位人员的情况,随即抬上救护车向医院飞驰而去。
“来了!”谢远看到李哥出现在舱门时,眼睛一亮,一刹那,谢远看清李哥手上举着的液体时,眼眸覆盖上浓郁的不安。
血!
钱老与杜老听见谢远的话也抬头看向舱门,钱老看见小李举着红色液体站在担架旁,担架上躺着不同于常人的身影。
头脑昏沉的王念安躺在微微摇晃的担架上,她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她凝视着蓝天白云以及远处的太阳,阳光为她指引方向。
钱老和杜老见到担架抬下赶紧走向前,谢远抱着卿儿也跟在身后。
“安安啊,你怎么样了?”
钱老走近看清爱徒时,眼眶立马泛红了,脖子上的纱布隐隐渗出鲜红,满头白发。杜老第一次见到王念安的白发,心里一惊,她怎么头发白成这样,白了这么多。
唯一清楚王念安白发怎么来的谢远,抱着卿儿走到另一侧观察着王熊猫的情况,卿儿见到妈妈立即哭出声了,她妈妈头发怎么白了!
王念安听见熟悉的声音,微微转动脖颈看清围在身边的人,语气虚弱:“钱老,杜老别担心。”
“不担心,北京医疗条件好,肯定没事。”
钱老抓着爱徒的手,赶紧安慰她,一定会没事。
谢远抱着卿儿跟着医护人员上了救护车,杜老和钱老则单独乘车去往医院。王念安见到此时钱老和杜老两个老脆骨不在,也没有太多外人,她将目光投向谢远。
谢远见到王念安的眼神,似乎有话要说,他立即将卿儿放在座位上走近担架车,俯耳凝听。
王念安见到谢远过来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在他耳边气若悬丝说道:“竹竿,这事不是意外,设备有问题。”当时做实验的那些科研人员,她曾经打过交道,他们的能力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
“设备被人动过手脚了。”她慢慢将自己的思路和猜疑说出来。现在实验室里的人还未清醒,具体的事情只能靠清醒的人了。
谢远听见王念安的密语,眼里划过一丝震惊立即恢复如初,若无其事瞟了一眼后车厢里的外人,点了点头。
“别因为我影响孩子,剖腹产,他现在的月份能活。”
谢远听见这话,眼角泛起湿热,她怕大家为了她舍弃孩子,她愿意为孩子赌。“嗯,我明白。”
“告诉他和我弟,别让家里脆骨担心,让他们照顾好自己。”
“帮我问问他,生日礼物喜欢吗?宝宝的名字想好了吗?”
“嗯。”谢远哽着嗓子回应着王熊猫的话。
王念安望着头顶灯光,脑海里却想着刚才梦里的事情,怀孕后她已经梦见过很多各种场景的梦了。
他等了自己很久,他会去枫叶林等她,他会坐在爷爷房间等她,他会沿着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等她,等到再无可能。哪怕再无可能他还戴着自己送他的龙纹绳和珠串,他会在睡梦中叫自己的昵称,他很久很久后还记得自己的喜好。
最终他发现龙纹绳下的秘密了,他找到她留下的东西了。彼时彼岸,花开如初。
还有另一个人,他始终戴着自己送他的檀木手串,他经常翻动的相册里是她与他,他始终收藏着当年的对戒。等到绝无可能才去寻找幸福,余生依旧会去小山坡看一看,会了望着大海问为什么没去找他,他与小像同葬。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她确实是一根筋了。
眼前的光亮再次消失,沦为黑暗,堕入黑暗前她脑海骤然出现他的声音。
“小不点,别跑。”
儿时一眼,铭刻在时间里,永恒在记忆里,沉淀在爱意里。
谢远见她闭上了眼睛,心里一慌,赶紧呼喊她:“王熊猫,你怎么了!”
原本一直紧盯监护仪的医生立马站起来,检查起病人的情况,这次所有病人的身份都不简单,医院派出了最好的医护团队。
“妈妈!”
卿儿听见干爸的声音,直接站起来抓着妈妈的小手,见到妈妈闭上了眼睛惊慌地哭起来。
谢远见状赶紧抱起卿儿,让开位置留给医生。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王熊猫苍白的脸颊,已经过了盛夏了,她肯定不会有事。
“病人怀孕多久了?”医生看着愈发不平稳的生命体征,连忙抬头看向身侧陪同的家属。
“马上九个月了。”
“你们要做好准备,我们可能会采取紧急刨宫产。”现在病人的体质已经不适合继续孕育胎儿了,继续孕育反而会威胁到病人和胎儿的生命。
“不管什么情况,大人第一次位!”
刚才王念安也是这个意思,谢远听见医生的话直接阐明态度。
“好!”
谢远轻轻拍着卿儿,安抚着她幼小的心灵,目光注视着正在被救治的王念安,拨通了檀健次的电话。
“干爸,我给舅舅打电话。”
卿儿见到干爸给爸爸打电话,她举起手腕也连忙给舅舅打电话。来的路上,慌张的太爷还没来得及通知舅舅他们。
“身体是不是不太舒服?”
北京的家中,表婶看儿子从起床到现在时不时捂着心口,眉头紧蹙,烦躁不安。
“妈,我从今早起床眼皮一直跳,静不下心。”
王鹤逸抬眸看了一眼老妈,他昨晚也没晚睡,今早起床一阵一阵心慌。
表婶听见儿子的话,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眼神带着担忧地看着他,“是不是最近累到了?”
儿子和檀健次一前一后进组拍戏,一前一后出组,两人到现在基本没怎么休息过,幸好这也年底了,只需要参加些活动。
“不.......”
他现在龙精虎猛的年龄,这点强度怎么会累到。王鹤逸正准备让老妈别担心,刚开口沙发边的手机突然响起,王鹤逸扫了一眼立即接听。
“卿儿,想舅舅啦?”
这小半年,大家见卿儿都是偷偷摸摸,生怕那个汪汪队的鼻子太灵拍到卿儿,汪汪队还有办法压下去,要是被路人拍到,神不知鬼不觉就发网上了。
卿儿听见舅舅温柔亲昵的声音,哇的一声嚎了出来:“舅舅...舅舅....”
正在等待电话接通的谢远,听见卿儿的哭声赶紧抱紧她:“卿儿乖,没事的。”
王鹤逸听见卿儿撕心裂肺的声音,腾地一下从沙发站起来了,着急问道:“卿儿,怎么哭了!”
“舅舅....妈妈....受伤..啦!”
受伤!他姐不是出差嘛!表婶听见儿子的话,此时见到儿子惊慌的表情也朝着电话里喊着:“卿儿,别哭别哭。”
“卿儿,你们在哪里?”
谢远见状只好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对着卿儿的电话说道:“我们现在赶去医院,你先过来,别让家里老人担心。”
“可能要把宝宝刨出来了。”
谢远的话同时落在电话那头的檀健次耳里,檀健次正在拍摄年底的活动照,正在拍摄的时候助理示意他有电话,因为是工作室内部出图,大家也没有那么多讲究。檀健次接过电话刚接听立即传来谢远的声音。
“谢远!安安怎么了。”
哪怕只是一句话,檀健次也能猜到谢远嘴里的宝宝是谁。
谢远听见檀健次的声音,干脆一手举起卿儿的手腕,另一手拿着电话,对着两边电话说道:“你们先来医院,我们现在在救护车上,卿儿与我在一起。先别让家里老人担心。”
救护车!檀健次听见谢远的话也不再多问什么,抓起外套直接往外跑。昨晚他梦见她回来了,心里还在想,她是不是这两天要回来了。
今早偶尔出现心悸便觉得隐隐不安,想着今天结束工作去钱老家看看卿儿,顺便问问钱老,他只要她平安回来。
“檀哥!”
屋里的拍摄人员看见檀健次接到电话立马跑了,赶紧喊他!
“你们先收工,我家有事。”檀健次回头喊了一声,立马按下电梯匆匆下楼。
收工..............这么早下班!
檀健次坐上车看着中控台?摆放的四个小像,那是她雕刻的一家四口。他们还计划这次生完宝宝坐完月子,多休息几天出去玩。
她出差前还在和自己闹别扭,他的消息她还没回复,他好不容易等到光明正大,她还要吓他。
王鹤逸听到谢远的话也赶紧套上外套,表婶见儿子接完电话立马要出门,心里也隐约感觉不好,顾不上儿子的叮嘱。“一起去!”
光是卿儿哭她也要去看看,何况现在儿子这么慌张。
突然来了这么多身份特殊的危重病人,医院早已经收到通知做好充分的准备,随着接踵而至的救护车到达,气氛骤然紧张。急诊大厅内,脚步声、器械碰撞声与低沉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紧迫而有序。
担架床在走廊上快速穿梭,病人的病情各异,各科室的医生也集结在急诊室,医生与护士们迅速分组,各司其职,病人一接进来立马进行会诊。
颠簸一路的王念安生命体征愈发不平稳,甚至在救护车上出现心跳骤停的状况。
谢远抱着卿儿跟着担架车,直至被阻拦在急诊室外。谢远随后赶紧安抚起双眼泛红的卿儿,没等多久钱老和杜老也到了。
卿儿见到太爷过来,立即从干爸怀里下来牵住太爷的手。
“谢远,安安怎么样?”
“刚进急诊室,刚才路上医生说准备把孩子剖出来。”谢远简单说了一下路上的情况,担心吓到两位老人,并没有说出王念安心跳骤停的事情。
“现在先顾大人。”
哪怕孩子没了,也得先护住大人!
谢远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群,低声在钱老和杜老耳边把刚才路上王熊猫告诉自己的事情,原封不动告知他们。
杜老和钱老听完谢远的话,心中大惊!互相一看,默契选择等会这边没问题,立即回一趟院里。要是基地那边有人被策反或者渗透,那绝密也成菜市场的大白菜了!
随着钱老与杜老,还有各研究院的领导以及家属接二连三的到来,等候区里人满为患。
研究院的领导骤然看见钱老和杜老也在,赶紧走上前寒暄,意外得到两个白眼。
“这时候别整这些!”
此时钱老可不待见这些人了,火烧眉毛的时候还整些有的没的!他们要是寒暄几句,他爱徒能活蹦乱跳,他们天天自己面前跳舞都行。
“我说你们不安抚家属,在这里添什么乱!”
杜老暴脾气也出来了,外面哭成一片了。这群人找他们唠什么嗑啊!
一群人............家属他们也眼生啊,不过也连忙走到外面,挨着挨着询问起是哪位同事的家属。
王鹤逸和表婶与檀健次几乎同时赶到医院,他们瞧见急诊室外面哭声一片,还有不少人紧握双手祈祷,医生护士各个脚步匆匆。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受伤?
表婶见到这个阵势腿也不由得有些发软了,王鹤逸赶紧扶着老妈往里面走。
三人赶紧往里面走去,慌张中看见站在最里面的谢远,以及椅子上坐着的钱老和杜老。三人刚准备上前却被警戒线隔离在外。
医院维护秩序用警戒线将等待区一分为二,官方的人在最里侧,一群家属在略微靠外的位置等待,等待医生喊人。
“谢远!”
檀健次立即开口大声喊着谢远,谢远听见檀健次的声音,连忙走过去对着拉警戒线的安保人员说了几句。
随着脚步的走近,表婶看到钱老抱着卿儿立即甩开儿子的手走上去,极力克制情绪却依旧声音颤抖:“卿儿太爷,我家安安怎么样了?”
钱老见到激动的卿儿舅奶,喉头一堵,说不出话。刚刚医生已经下过几次病危了,不止是爱徒,几乎所有伤员全部下病危了。
杜老见状赶紧安抚起家属:“卿儿舅奶,放心吧,没事没事。”
檀健次和王鹤逸站在身后听见杜老的话,他们也想放心,可是眼前的场景却告诉他们,没有那么简单。
“舅奶!”卿儿从钱老怀里身体猛地前倾,一把抱住舅奶。
表婶赶紧抱住卿儿,拍了拍她的背:“对对对,你妈没事哈。”
檀健次和王鹤逸看着眼前的三位老人和卿儿,随即走向旁边的谢远,谢远见到两人走来立即朝角落走去,与老人们拉开距离。
“谢远,安安怎么样了?”檀健次猛地抓住谢远的手臂,直视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闪烁。他不需要安慰,他只要小不点的真实情况。
“远哥,你快说啊,现在这到底什么情况呀!”王鹤逸耳边全是外面的哭声,刚才杜老和钱老的表情也告诉他事情严重。
谢远见到两人的表情,一个隐忍克制,一个着急慌张。他也是到医院才得知王念安的病情,喉结微滚后,缓缓开口:“那边发生了爆炸,震碎的玻璃扎伤了她身体各处。”
“最严重的是玻璃划破了局部的颈动脉,那边紧急做了血管闭塞术和颈动脉修复。”
“那边的医疗技术不行,现在在重新完善手术。”
颈动脉!檀健次猛然呼吸一滞,心跳也像停了,他好似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周围突然变得格外安静,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他只能依靠着旁边的墙支撑自己,双眸里尽是难以置信。
王鹤逸眼前一黑,摇摇欲坠,老天爷和他祖坟青烟过不去了。谢远瞟见王鹤逸赶紧把人架住,他正准备说话的时候,急诊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
大门的声音像是投入湖面的巨石,所有人的思绪全被波浪唤回。檀健次和王鹤逸与谢远看向门口,目光一沉。
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医生却仿佛视若无睹着急地喊着:“赵泳的家属来了吗?”
刚准备起身的钱老和杜老听见不是王念安的名字,心里一松又一紧,每次喊到名字便是一张病危通知单,可是没喊到名字又不清楚情况。
大家看见外面很快有人回应,医生站在警戒线内对着家属说了几句话。哪怕没听清医生说话的人,也从家属迸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中猜出情况不妙,周围的气氛变得格外压抑和窒息。
家里,提着采购物品刚回家的表叔,瞧着屋内空空无人了。人呢?没听说他们要出去呀。
表叔收拾好东西等了一会还是没见到老伴和儿子,他拿出手机给老伴拨去电话。听清老伴的话,表叔连鞋也忘了换,急急忙忙出门赶往医院。
他到达医院看着喧闹的急诊大厅,找到了儿子和老伴..............
“王念安的家属!”
一道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檀健次和王鹤逸与谢远赶紧走上前,身后的几位老人也立即站起来围了上来。
“我爱人怎么样?”檀健次的声音已经略带颤抖了,他控制不了,刚才已经有两人宣告抢救无效了,推出手术室的人也没送到病房而是送进重症监护室。
其余的人也是紧张地望着医生,心里忐忑到不敢开口,生怕是不好的消息。
“刨宫产手术结束,孩子已经刨出来了,是男孩,已经转入新生儿监护室观察了。”医生还将新生儿目前的情况大致告诉给家属。
“大人的情况现在不稳定,还在手术,这是大人和新生儿的病危通知书。”
“新生儿资料你们也填写一下。”
这次没有任何新生的喜悦,檀健次接过医生递过来的通知书与资料单颤抖地在上面快速书写,心里反复安慰自己只是病危,还好,还好。
他脑子里只有小不点,对于刚出生的孩子,他分不出多余的心神。
“医生,我姐不稳定是怎么不稳定啊!”王鹤逸当时听到有人宣告无效的时候,心已经在嗓子眼了,现在医生这话直接让他把心吐出来了!
他姐现在生条龙他也不想听,他只想听他姐到底怎么样啊!
医生知道家属此刻担忧的心情,家属连眉宇间也是着急,他心里比他们还急。今天过来的病人全是上面放过话,不允许有任何人闪失,一把刀全上了,连院长也上台了,还从外院调了大牛过来,结果却有两人因为病情太重连手术台也没下。这要是再交代一个,他们院长也得上去挨批了!
“我们尽最大的努力,病人的手术是我们血管外科的主任亲自在做。”
“你们先别慌。”
医生说完拿回存档资料赶紧转身回到急诊室,好多年没见过这阵仗了,
“爸爸,舅舅。弟弟没事妈妈肯定也没事。”
卿儿刚才听到医生说弟弟已经出生了,失落的双眸重新恢复了光彩。妈妈以前说过要带她和弟弟去田野里抓小龙虾,妈妈从来不会对她撒谎。
“嗯嗯,没事。”
这时檀健次蹲下将卿儿抱起来,刚才满世界只有小不点,一时忽略了沉默不语的卿儿。此刻听到女儿清脆的声音,他心里隐隐泛起愧疚,愧疚是因为刚才的忽略。
小不点要是知道他忽略了卿儿,肯定又要哼哼唧唧气成河豚了。
大家听到孩子已经出生,现在孩子见不到,大人生死一线,谁的心也没放下。默默待在角落的表叔,悄悄抹着眼泪,这要是出事他怎么对得起老爷子。他的安安啊,从小吃苦受罪,眼看现在家庭美满,有儿有女,怎么还能遇上这种飞来横祸。
王鹤逸见到老爸的模样,走上前默默搂住老爸的肩膀,“爸,我姐没事的。”
他姐之前已经给他说过她们职业的危险性,现在一切未知,他姐爱闹腾,闹着闹着肯定也活到八十。
“没事,没事。”
表叔忙不迭回应儿子的话,肯定没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钱老愈发坐不住了,急诊室一个好消息也没传出。想到可能是蓄意的意外,钱老年轻时的血性也激发出来了,这么多国家基石一夕之间全部生死未卜!钱老已经想提着刀子找出那个背后的人,直接剁巴剁巴喂狗了!
“老杜,咱们分开联系,大不了我明天亲自去一趟基地!”
钱老头不会真打算拿蘑菇蛋炸基地,一锅端吧!正在担忧的杜老蓦然听见好友的话,错愕地转头看向钱老,见到他怒目圆睁,这是要亲自督查啊!
“你联系院里,我联系国安。”
杜老熟悉好友心意立即拿出电话走到一边打电话,多年的计算领域深耕,他参与多次国安的网络防御和信息搭建,杜老直接一个电话拨到最高领导那边了。
钱老看了一眼老杜,随后走到另一边给侯院长打去电话。没过多久,大家隐约听见钱老爆炸的大嗓门,这嗓门听的杜老愣了又愣,怎么钱老头年轻时的暴脾气也出来了。
“这事三天出不了结果,我上访去!”
“放屁!我辛辛苦苦培养的接班人被害了!你要我怎么冷静!”
“要是查出来,我亲自枪毙那个龟孙!”
钱老对着电话一顿发泄,侯院长耳朵里听着,心里也愤怒。可是他现在这个位置不能像钱老一样破口大骂,钱老能骂他,他总不能去骂天花板吧!
檀健次和王鹤逸隐约听见被害?这事不是意外吗?
钱老和杜老那边正在打电话,手术室大门再次被打开,众人看清病床上的人,立即扑了上去。
檀健次与王鹤逸一左一右站在病床边,着急地喊着王念安。
“安安!”
“姐!”
医生准备说话的时候,猛然见到一个中年男人扑上来,赶紧拦了一下,现在病人可禁不起推搡。“大叔,你慢点啊,病人现在基本全身是伤。”
表叔看清侄女的时候,心里彻底崩溃。现在一听全身是伤,顾不得站在他面前的檀健次,直接把人拉开,激动地轻触着侄女的脸颊。“安安,安安,你别吓叔啊。”
“安安,你怎么头发白成这样了。”
“安安啊,你到底怎么了啊!”
表婶见到侄女的白发时立即扯开儿子,眼泪汹涌而出。侄女怎么成这样了,这才几个月不见怎么头发也白了大部分。
“安安啊,你醒一醒啊,安安啊。”
情绪激动的表叔痛哭流涕,王鹤逸第一次见到他爸哭成这样,身边的老妈也是哭得不能自拔。檀健次赶紧放下卿儿扶住表叔,王鹤逸也把老妈搂住。
谢远则担心人多碰撞到卿儿,立即再次将卿儿抱起来,站在病床尾注视着王熊猫,轻声低语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说给卿儿听:“不幸中的万幸,肯定没事。”
得福者未必非祸,得祸者未必非福。
钱老听到声音赶紧走回来,听见众人的哭喊,下意识以为爱徒没了。眼前一黑栽了下去,其余人手快赶紧一把抱住,大声喊着:“钱老,钱老!”
杜老这时候也回来了,赶紧掐住钱老的人中:“哎呦,钱老头,没事,没事啊!”这要是有事,也不会也大门推出来了。
钱老听清杜老的话缓缓睁开眼,颤颤巍巍被人扶住走向病床。看见昏迷不醒的爱徒一把拽过旁边的医生:“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瞧着眼前的老者,双目通红骇人,愤怒之色迸发赶紧开口:“手术很成功,马上转入重症后续观察。”
医生赶紧指挥别的医生护士转移,今天IcU忙得不可开交,等不及他们下来接了。
“老人家,你别担心,别担心。”医生刚才见过别人对眼前两位老者客气的模样,知道他们身份不简单,说话的语气也比别人客气些。
“安安,你别怕,叔陪着你。”表叔一听侄女要转走,赶紧抓住侄女的手。不管她听不听得见,像小时候她生病一样哄她。
“咱们等几天就出来了,你到时候要什么叔都给你买哈。”
王鹤逸听见他爸的话连忙别过头,擦了擦眼泪。
檀健次扶着表叔,喉咙哽咽似乎火炭灼伤,如鲠在喉,眼泪悄悄滑落模糊视线。他低眸凝视小不点苍白的脸色,她白皙修长的脖颈此时被厚厚包扎,微微露出的手臂也被处理过,现在像陶瓷娃娃一样躺在那里,碰一碰也担心她碎了。
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一片一片好像怎么也拼凑不出来,凄霜满地。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王念安推走,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
IcU外也是焦急踱步的人,他们绝望目光中也孕育着一丝不灭的希望,至少现在人还在。
檀健次他们也到了IcU门外,他们办理手续的时候又推上来几位病人,都是同一场意外的伤者。办理完手续的檀健次凝视着那道他目前进不去的大门,那里面躺着他的爱人,他孩子的妈妈,他此生念念不舍的人。
双目失神的檀健次与她一墙之隔,他抱着卿儿依靠在墙面,想离她近一点。
她以前说她工作很危险,她俏皮地说:“檀哥哥,我要是出意外,侧面证明我价值了。”
他当时捏住她脸颊,说她天天嘴上不着调,说些吓人的话。
她不用证明价值,她在他心中无可替代,无价。
可她怎么能这样!堵着气跑了,他还没来得及哄她,她回来却没办法回应他,还让他签下那么多不想签的字。
卿儿乖乖靠在爸爸怀里,戴着口罩的爸爸双目泛红眼泪在眼眶打转,父女俩安安静静待着角落里。
时不时落泪的王鹤逸搂住哭泣的老妈,坐在父母的中间,另一侧的老爸双手捂着脸,三人等在IcU外面。
钱老和杜老上来听到现在不能探视,他们给檀健次和王鹤逸交代了几句,匆忙赶回研究所里。
路上的杜老瞧着身旁拳头捏紧的钱老,他现在是真信好友要拿刀子剁人了,这要是无妄之灾可能大家心里还稍微好过点,可这要是有意为之他也能拿刀子剁人了。
那些苗子可是众人倾注心血培养起来,其中不乏一些放弃国外丰厚待遇回国的人员。
谢远走向檀健次伸手接过卿儿,缓缓对他说道:“她让你们照顾好自己。”
“照顾好家里老人。”
檀健次闻言眼泪猛然落下,微微点了点头,哽咽的声音染上沙哑:“她还说了什么吗?”
“她当时已经决定把孩子刨下来了。”
“她问你生日礼物喜欢吗?孩子名字想好了吗?”
他想过很多名字,可现在他只想要她余生平安。 檀健次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有悲痛、有痛苦、有无助、也有对她深深的爱意。
“我会亲自告诉她。”
檀健次说完便走向表婶和表叔,微微抹去眼角的湿泪,走近之后蹲在表叔面前。“表婶,表叔,安安让我们照顾好自己。”
“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和王鹤逸在这里守着。”
王鹤逸见到悲痛的爸妈也担心他们长时间待在这里,心情难以平复,他搂着老妈转头看向老爸:“爸,你们先带卿儿回家,医院人多,卿儿还小。”
表叔听见两人的话慢慢抬起头看向眼前的檀健次,饱经沧桑的眼睛染着悲伤的红色,目光坚定而执着:“健次,安安的头发怎么了?”
侄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白头发?
“她...”
“我姐在美国太累了,熬出来的。”
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表叔真相的檀健次,刚开口,话已经被王鹤逸接过去了,他也只能顺着王鹤逸的话说:“她之前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王鹤逸担心他爸得知真相一个扛不住,立即倒地不起了,赶紧把话接过来。
表叔听见儿子的话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向站在檀健次身后的谢远,求证般地看向他:“谢远,是这样吗?”
“表叔,他们说的没错,当时在美国她很累。”
“为了回国,她几乎每天都很少休息,精神压力大,身体经常生病。”
谢远没有犹豫的开口,他用另一套说辞讲出部分真相。那些真相并不是所有亲人都能承受,父母对子女的爱有多深,能承受的范围就有多小。
“这些年,她为了漂亮也怕你们乱想,所以经常染头发。”
“怀孕期间为了孩子的健康,所以才没染头。”
随着谢远最后一句话落下,表叔刚消退的泪水再次浮上眼眶,卿儿听见干爸的话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读书很累吗?妈妈以前说过读书是最轻松且收获最高的事情。
“我的安安啊。”表婶听见谢远的话,立即埋在儿子怀里哭出了声。这孩子吃苦受罪从来不说,累成那样也不跟家里人讲。
“你姐才三十多岁啊,白发比我都多。”
王鹤逸听见怀里老妈伤心的话,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想用诙谐的语气安抚。“我的妈妈啊,我姐以前说白发挺酷的。”
“她之前还染过银发,我姐不在意这些。”说出这句话时王鹤逸喉头也不免有些哽噎,他姐最爱美了。现在全身是伤,等她醒来指不定怎么嚎。嚎吧,天天在他耳边嚎也比现在躺在医院强。
檀健次瞧着眼前两位长辈悲痛的神情,克制着自己的痛苦,再次开口语气轻松:“安安知道你们这么伤心,她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你们知道她的性子,大事通情达理,小事爱耍小性子。”
王鹤逸也恢复成以往吊儿郎当的语气,一手搂着一位:“咱们别先顾着伤心嘛,我侄女也要有人照顾,我侄儿也还在保温箱。”
“等哈我姐醒了,你们病倒了,侄女侄女又瘦了,我头发不要啦?”
“王熊猫那人斤斤计较,瘦一斤也闹,侄儿多重来着?”谢远听见王鹤逸说起孩子,刚才光顾着担心王熊猫了,他没注意医生别的话。
檀健次和王鹤逸.................多重来着?两人懵懵地看向彼此,随后又看向谢远。三人大眼看小眼,眼眸里不约而同划过尴尬。
表婶和表叔听见谢远的话也是一愣,侄孙多重来着?
突如其来的安静..................突如其来响起无奈的童音:“弟弟2750克。”
难怪妈妈经常说大人不如小孩子!现在的场景,卿儿觉得妈妈说的话永远都是对的,五个大人的记忆力还没她好。
“哎呀,咱们卿儿真聪明呀!”谢远反应迅速立即笑着捏了捏卿儿粉嫩的脸颊。
“是呀,咱们宝真聪明。”表叔尴尬后也没那么难受了,瞧着卿儿无奈的模样赶紧把乖孙接过来抱在怀里。
卿儿噘着嘴表示不高兴,他们对弟弟一点不关心:“哼!你们怎么可以重女轻男!”
重女轻男?王鹤逸和檀健次刚准备说的话又再次憋下去了,他们内心还真有点重女轻男。
“乖孙,哪有哪有。”表婶隔着儿子拍了拍卿儿的脸颊,刚才太伤心把乖孙都忘了。
气鼓鼓的卿儿见到眼睛哭红了的舅奶,朝着舅奶伸出双臂。等舅奶把她抱在怀里后,她小手轻轻擦掉舅奶脸上的泪痕:“舅奶,你和舅爷不要伤心。”
“妈妈出来知道你们哭了,她肯定也会伤心。”
“嗯,乖卿儿,舅奶不哭了。”表婶瞧着卿儿稚嫩认真的模样,脸颊上是她柔软小手贴心的动作。表婶破涕为笑,心里暖意流过。
这时候,檀健次忽然接到楼下新生儿重症监护室的电话,让过去一趟,详细谈一下情况。
一群人急忙赶过去,大家到了监护室门外按响门铃,没多久便有医生出来把他们请进旁边的洽谈间。
“初步检查宝宝在子宫里的发育应该比较好,进一步的情况还需要观察。”
“至少目前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但是母亲出现过休克昏迷的情况,所以不排除宝宝出现过缺氧。”
之所以这么快把家属叫下来,无非是费用问题和宝宝自身情况。未足月宝宝每天花费要上千元,按照目前这个宝宝的情况,选择最普通的治疗方案,足月出院也需要近十万,如果出现并发症等情况,几十万也有可能。
医生边说边准备打量五个大人的神情,五个大人全部戴着口罩,丝毫没有取下的意思。唯一能看出神情的人,只剩下一个粉雕玉琢,白白嫩嫩,满脸期待的小女孩。
檀健次几人认真听着医生的讲述,听见宝宝目前没有出现大的问题也放下心。
“家属你们什么意见。”医生见自己喋喋不休讲了五六分钟了,眼前的几人除了点头,也没人搭话。
“医生叔叔,我什么能见到弟弟啊。”
妈妈说人家讲话不能打断,除非那人不讲人话。眼前是医生叔叔,卿儿认真听完等到叔叔提问才开口。
“小朋友,我马上把监控画面调出来,你就能看到弟弟了。”
医生见到眼前兴奋的小女孩,目光瞬间变得柔软。监护室的监控能覆盖每个保温箱,监护室外的电视屏上滚动播放每个宝宝的状况。一方面方便医护管理,另一方面缓解思子心切的爸爸妈妈,想念宝宝的心。
大家听见卿儿的话,温柔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等到医生把监控画面调出来。
檀健次见到画面上那个小小的身躯,此时安静的待在保温箱里吸着氧,皮肤不像姐姐出生时白嫩,而是绛红色,瘦弱娇小。
他眉头不自觉地轻轻蹙起,眼神中既有难以掩饰的心疼,又充满了无尽的爱怜。檀健次注视着画面的宝宝,想起小不点,心疼快要溢出心房。
“医生,你不用考虑费用问题,我们用最好的治疗方案。”檀健次转头对着医生交代了一句,刚才医生话语间多次说到费用这词。医生话里话外已经把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毕竟医院充满希望也充满无奈。
“我的乖孙哦。”表婶瞧着像小猴子一样的侄孙,眼泪又无法自控地流下来。
表叔望着屏幕想起侄女和乖孙目前的情况,眼眶不禁又红了。
“医生,我们等会下去交费,我侄儿可交给你们了。”王鹤逸听见檀健次的话也赶紧看向医生,他姐拿命生下来的孩子,他说什么也得让侄儿安然无恙。
“医生叔叔,我弟弟疼不疼啊。”卿儿看见弟弟脚上还扎着针,委屈地看向医生叔叔。
医生............“他现在感观还没那么敏感,不疼。”早产儿的很多器官并没有发育完全,但他们和成人一样,会感觉到疼痛。
他这也是为了安慰孩子嘛!
医院收费室的工作人员看着眼前男人,再一次确认:“你交多少费用?”
王鹤逸瞧着诧异的工作人员,他交钱她怎么还惊讶上了?难道交少了?“五十万不够吗?”
收费室工作人员..............她瞟了一眼电脑,刚才有个男人已经过来交了五十万。“刚才有人交了五十万,你还交吗?”
“交啊!”不出意外钱是檀健次交的,他当爸爸,自己当舅舅,不冲突!王鹤逸心想他交钱的不犹豫,她收钱怎么还有犹豫?
还需要等两小时才到探视时间,并且限制了探视人数,王鹤逸和檀健次当仁不让选择留下。谢远提议先把表叔表婶与卿儿送回家,他也要赶回去问问杜老和钱老。表叔原本说什么也不想走,最后还是卿儿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望着舅爷:“舅爷,妈妈说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表叔凝视着那张与侄女一模一样的小脸,哽着嗓子点了点头:“好。”
谢远带着表叔与表婶、卿儿先回家,随后紧忙赶回院里。他刚走到钱老的办公室,蓦然听见里面传来钱老洪亮的声音。
“我不管,所有人全部审一边。”
谢远随即敲了敲门,等到里面回应后开门走了进去。他扫了一眼里面坐着的众人,不仅钱老和杜老在,还有院长以及三位陌生的面孔。
钱老见到来人是谢远,赶紧开口问起爱徒的情况,得知还在昏迷,立即看向坐在他对面三位国安局的人。
“从今天开始三天,三天后没结果,我亲自去国务院!”
钱老已经做好躺国务院门口的准备了,这事必须尽快出结果!
“钱老,咱们多给点时间。”
侯院长连忙走上前替钱老顺顺气,这老同志要是气倒了,他才是要见阎王了。
“什么时间!先不论我学生现在躺在里面生死不明,咱们也必须给抢救无效那两位一个说法!”
不管是不是他倾尽心血培养的人,人家选择以身报国,那就不能让人家寒心,走的不明不白!
“侯院长,今天不是我说,咱们院里的那些管理层,除了搞管理能不能放点心思在别的地方。”
杜老想起今天离去的那两位年轻人,心里觉得惋惜与哀惋。黄金时期的青年才俊,人说没就没!
“我们今天立即开会,不仅要加强反间谍意识与安全的培训。”
“还要对管理层再次重申人员关怀。”
谢远坐在旁边听着屋里人的交谈,随后开口对着杜老说道:“要不,我今天赶去现场看一看。”昨天出的意外,今天赶过去现场应该还残存下些蛛丝马迹。
“不行!”杜老直接一口回绝了,王念安现在还在医院躺着。那边情况不明,他不能再把谢远搭进去。
“对,谢远,你不能去!”钱老也不同意谢远去,没查清原因之前,坚决不能让谢远过去。
侯院长见两位院士被转移关注点了,回头看向国安局三位的时候,脸上可没对待钱老和杜老时的笑脸了。
“三天,三天后我们中科院这边要初步的调查结果!”
正部级和省部级哪怕发展有所差别,可大家也是同一行政级别。
谢远见到其中一位穿白衬衫的中年男人随即站了起来,言语诚恳的表态:“这次意外,大家心情都一样。”
“你们放心,如果真的是人为,我们三天一定给到初步调查结果。”
谢远瞧着这位和侯院长的儒雅气质相比,对方眉目之间还多了一股威严,刚正不阿。
大家交谈几句后,随着那三位的离开,杜老面对谢远恢复成慈祥的模样,连忙问起医院那边的情况,得知还在等探视时间。
钱老和杜老的眼神再次看向院长,院长一看立马懂了,开会!马上开会!这次院里损失重大,他也得抓抓现在的风气了!
这次探视是医院专门为本次意外的所有家属,格外安排的时间,有助于家属逐渐接受现实,减轻心理负担。探视时间一到,王鹤逸和檀健次戴好医院准备的帽子和口罩,穿上隔离衣与干净的鞋套,做好手消毒才走进IcU。两人走进里面见到每个病床边都是各种仪器,两人很快便看到躺在床上的王念安。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病床边低眸望着她,眼睛瞬间泛起雾气。
“我的姐啊,咱们怎么又干到这里了。”
上次挨两刀子进来也没这么惨啊,谁家孕妇活成他家这样。王鹤逸望着他姐戴着呼吸面罩无意识的模样,白发醒目,脖子上的包扎被拆掉了,手术缝合的伤口骤然出现在他眼前。
“安安,别丢下我。”
檀健次想摸摸她,可她脖子上缝合的伤口让他不敢触碰,他微微弯腰握住她被子下的手,不经意看见她被子下的身体,心疼的眼泪汹涌流出。
她手臂也是伤,腹部因为剖腹产也有伤,手镯被取下那道伤痕再次暴露在他眼前。此时全身插满了管子,几乎无处不在,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
“生日礼物我很喜欢,宝宝的名字想了很多,可我总是不满意。”
“你醒一醒,醒来我们一起想。”
檀健次红着眼凝视着她,尽管知道她的情况和有些人比已经好太多了。可身处这种遥遥无期的等待与黑暗,她又是没良心的小骗子,到时候丢下他怎么办?
“姐啊,咱们醒一醒,这个病房弟弟实在是待不住啊。”王鹤逸原本想用平常与她打闹时的语气说话,可是说着说着,哽咽的声音愈发明显。
小不点,眼看风雨全部过去了,你怎么舍得这时候吓我呢?
盼了那么多年的相守相拥,从开始到现在的携手,她的手他放不开,黄泉碧落也放不开。
两人凝视着病床上无法给于他们任何回应的人,眼泪如绵绵细雨染湿口罩也停不下。
“医生!”
两人猛然听见隔壁响起惊恐的叫声,两人慌张地望去,王鹤逸侧身看向隔壁病床,他隔壁病床的监护仪响起刺耳的声音,家属惊恐地拉住隔壁病人的手大声哭喊。
病房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投向王念安隔壁床,所有人的心也再次被提起,他们怕他们眼前的一幕会出现在他们身上,他们心里隐隐为病床上的人担忧,他们知道那是他们儿子、女儿的同事,朋友。
王鹤逸和檀健次见到迅速赶来的医生和护士将病床围住,看到他们对隔壁病床实施着抢救,王鹤逸见到医生拿出除颤仪,病人的身体随着仪器动作而起伏。
他背对他姐却慌张地握住他姐的手,眼前的场景让害怕和恐惧弥漫在他身体内。
檀健次也看不下去了,弯腰离小不点更近了。凝视着她苍白的脸颊,说话时已经微微带着哭音,“你别这样吓我,我承受不住。”
“不许丢下我,你听见没。”他抚上她脸颊的手渐渐微颤,手下触感细腻,温度微凉,指腹一遍一遍摩挲过她的脸颊。
“这辈子还这么长,你要敢悄无声息的离开我,我也活不下去。”
“到时候我陪你下地狱,下地狱也要抓到你。”
王鹤逸全然没有注意身后的檀健次,他的目光全被眼前吸引。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医生抢救垂死的病人,他看见毫无反应的病人、着急慌张的家属、与时间赛跑的医生。
一针针的液体通过管子输入病人的体内,一次又一次的心肺复苏,除颤。
仪器里那道显示生命的线,偶尔起伏随即渐渐平息...............
王鹤逸看了一眼那道线,耳边听到刺耳的声音,立马转身死死拉住他姐的手,“姐,你别吓我哈,咱们挺一挺啊。”
“看人妖,上天下海咱们都去啊。”
“你可别这样啊!”
他姐可别好的不学,这时候跑去凑热闹把自己送走了。
“瞳孔散了。”
王鹤逸猛然听见身后的话,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医生惋惜的眼神,他们也停止了抢救。
骤然,身后响起家属哭天抹泪的声音,以及护士安抚的声音,死亡的气息蔓延在监护室里每个角落。
气息还未消散探视时间就到了,护士立即将所有人请出去,他们要消毒了。
檀健次听见护士的声音,紧紧拉住小不点的手,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说好一辈子,你别骗我。”眼泪婆娑的他凝视着她,眼里的不舍与眷念缠绵在眼眸,目光一分一秒也离不开她。
“家属,要出去了。”
护士见到病床边不愿走的两人,只好走近再次出声提醒。
“安安,我在外面陪着你。”
“姐,咱们稳住啊!”
万般不舍的两人,回头无数次才走出病房。走出病房那刻,心里再次变得空落落。
所有家属被随后而来的护士告知,除非接到电话其余时间不用再守候,同时也告知因为病人的情况危重,以后只能一周探视一次,每次半小时。
看不到她,檀健次依靠在墙面,一墙之隔,隔离了他们。她在里面,他在外面,她在里面生死未知,他在外面提着心无能为力。
一阵风吹过,吹起他额前的碎发,眼泪悄然滑落。
身穿白裙的王念安凝视着双眸悲伤充盈着眼泪的檀健次,触碰他的手感受不到任何的温度。
“知道你会难过,所以才没告诉你。”
“没骗你,所以回来找你了。”
虚无缥缈的身形随着周围的走动而晃动,窗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却穿过她照耀在他身上。
凝视他的淡淡目光,却蕴藉着深邃的爱意。
她的目光掠过他看向身后的王鹤逸。“傻大鹅,你做的很好。”
风吹过,乌黑的发丝随风飞扬,虚无缥缈的身影化为透明。
花影婆娑,随风轻摆,仿佛在低语,花香幽淡,却能穿透重重迷雾,直抵人心最柔软之处,勾起对过往岁月的无尽回忆。
没有时间流动的地方,前方有一人在等她。
“要结束了。”一身白色古裙的“她”,望向悠悠走来的王念安,等她走近后再次开口:“该走了。”
“再等一等。”王念安与她并肩而立,眺望着那道光晕,光晕里是他悲伤的双眸。
“不止他在找你,还有另一个人也在找你。”
王念安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另一片光晕---肖泽。
那封信的结尾:这辈子失约了,下辈子一定来找你重逢。
此时,病床上的王念安身边的仪器猛然响了一声,随即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