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迹迟今天要回国。
他从楼上下来,沿着楼梯向下走的时候,看见了一楼厨房门口打电话的盛景呈。
他的脚步滞了滞。
盛景呈侧身对着这边的,整个人懒散地一手插兜一手打电话靠在墙侧,也不知道是在和谁打电话。
察觉到身后不远处的动静,他眼角处的余光扫了一眼过去。
电话那头苏照说完了话,盛景呈嗯了一声就掐了通话,然后转身。
同一时间,盛迹迟收回了目光,继续往下走。
盛景呈看见了他,眉宇一扬,随后也瞥开了目光。
盛迹迟气色恢复了一点儿,就那么缓着步子从楼上下来,一路装没看见盛景呈。
从最后一节台阶上下来,他刚好看见了商染从客厅隔壁厅里出来。
商染走的慢慢悠悠的,看上去依旧一股子放荡气息。
看见她,盛迹迟一愣,硬是马上扯了个笑容出来:”阿染。”
很不自然的笑容,强颜欢笑。
商染嗯了一声,应得自然。
“我今天走,你能送送我吗?”盛迹迟犹豫了一下子。
闻言,商染看了眼对面的盛景呈。
他就那么半倚在那儿,跟听不到这边动静似的。
不过商染的视线移过去的时候,他也抬眼看了过来。
隔空视线相撞片刻,商染挪开目光:“行。”
盛迹迟笑了一下。
早饭后,商染送盛迹迟离开了落滨别墅,前往了机场。
盛景呈没有一起去,只送商染和盛迹迟到了别墅之外。
上了车,车开了出去。
也不是商染开的车,她人坐在后座,也没有和盛迹迟说话,斜靠着睡觉。
隔着空位,盛迹迟坐在另一边,看了她一眼,人也沉默着。
一路从落滨别墅到了机场。
关贺提前到了机场,来接盛迹迟准备送他回Z国。
看到商染从车上下来,他上前:“商小姐。”
商染下了车,偏头扫向车里,紧接着盛迹迟也下了车。
看见他,关贺颔首。
盛迹迟抬头望了眼机场里面,然后转身看向商染:“阿染。”
商染站在车门边,听见他喊就抬了抬眸。
“我先回去了。”盛迹迟笑得和蔼,“和他玩得开心。”
“嗯。”
盛迹迟点了点头,顿了一会儿:“那个小子,”
“是我对不起他。”他的声音低了一点儿。
从小到大,他都不怎么管盛景呈,或许盛景呈确实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但他也把他推入了另一个火坑。
曲晓霜……如果盛景呈那年没有回来……
不敢想。
商染眉眼动了动,却没说话。
“不用转告他。”盛迹迟重新笑了笑,“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商染扯了扯嘴角:“行。”
几句话完了,盛迹迟转身进了机场,关贺也跟了上去。
等看不到人了,商染重新上了车,又回了落滨别墅。
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一点了,盛景呈也一直在一楼。
仿若是有预感的,商染人刚到,他就掀起眼皮看了过去。
商染走了过去,没有坐下,只是垂眼,扬着尾音:“盛爷这是在等我?”
盛景呈唇轻扯:“嗯。”
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腕,人也从沙发上起身,然后牵着商染往楼上走。
也没说什么,两人上了楼。
到三楼小客厅了,盛景呈突然启口:“染姐。”
商染微侧头。
“想问你个问题。”盛景呈推开门进去,又偏眸看她。
商染:“说说。”
“没查到昨晚那些东西前,”盛景呈顿住步子,定定望她,“有觉得我可怕吗?”
连生他的人都能杀,若是说出去,怕是人人都会说他是个魔鬼吧。
别人的看法他无所谓,但他在乎商染的。
即便知道商染见过的血不比他少,可他还是怕。
商染没太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意外地挑着眼尾:“没有。”
话音落地,盛景呈的神色一松。
他这反应挺好玩,商染流气开了口:“一直没说。”
“嗯?”
商染瞧着他的眼,不紧不慢地:“十一年前,我在乱洲看到你了。”
刚说完,盛景呈的神情一怔。
商染嘴角扯着,抬脚往沙发边走。
因为两人的手是牵着的,商染这一动,盛景呈也跟着走了出去。
在沙发边上坐了下来,盛景呈的神似乎还没有回来,黑眸微垂又抬起看向商染。
她窝在沙发里,脸上尽是兴致:“有幸见证了盛爷折第一条人命。”
十一年前吧,就在乱洲,她偶然遇到了被好几个人追的盛景呈。
被人追杀,设套反杀,她都看见了一点儿。
也不是她有意要去注意的,只是她也不认识路,一个人走到哪儿算哪儿,没想到就正巧碰上了被曲晓霜追杀的盛景呈。
大概忙于躲命,盛景呈没看见她。
十一岁的盛景呈长得很高,却差点被曲晓霜带来的人弄死。
但他的确聪明得过分,像是早就知道那时的情况一样,年仅十一,身手一般,却靠脑子躲过了追杀,还设计了圈套引曲晓霜入套。
其实曲晓霜不是盛景呈亲手杀的。
他甚至给了曲晓霜两次机会,可曲晓霜仍旧没有放过他,被放走了依然执着于回来杀盛景呈。
对待这个她亲生的儿子,她没有丝毫感情可言。
一个月不断追杀,最后曲晓霜死在了盛景呈设计的陷阱里,自己勉强活了下来。
盛景呈捏商染手的力紧了紧。
“其实那个时候,”商染想了想,又随口,“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看见一个男孩能在那些人的追杀下活下来,商染只觉得这男孩挺牛逼。
后来过去了好几年,她查乱洲的时候,顺手就查到了那时在乱洲遇见的人。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那个人就是盛家的盛景呈。
一直挂在她耳边但她却从来没见过的盛景呈。
三年前在乱洲,在E市,再遇到盛景呈,她确实意外了不少。
更意外的,她也没想到自己和他处得还怪好。
商染说完了,盛景呈陷入了静默。
他的长睫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商染察觉到了哪儿不太对,眼神挪了挪。
彼时盛景呈也再次撩了眼眸,嘴唇微启:“有没有可能,我也看见染姐了。”
声落入耳,商染一顿。
盛景呈注着商染,眸色微浓。
那时他确实注意到了她,但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看来挺小的一女孩,身旁没有一个人,在那种地方独自胡逛,也不怕出事。
他当时觉得这女孩胆儿挺大,就那么从他杀人的地方路过了,躲都懒得躲。
不仅不躲,走过几步还倒退回来几步爬到了屋顶上继续看。
那会天很黑,她的动静挺轻,人也多,盛景呈本来是没注意到她的。
乱洲那个地方,杀人哪哪儿都能见到。
在乱洲待惯了的人对这些事情早已习以为常。
余光瞥到屋顶上的人之后,盛景呈没管她。
后来曲晓霜死的时候,他又远远地遇到那女孩了。
还是一个人,跟街溜子一般地在街上浪。
也是那一次,他看清了她长什么样。
但那次,她好像没注意到他。
事情过去几年,为了查曲晓霜的所有底细,盛景呈动手查了乱洲。
这一查,全都出来了。
他终于知道了那个在乱洲不怕死一直胡逛的女孩是谁,也知道了为什么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更知道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二十岁那年在乱洲机场再遇到她,是挺出意料的事情。
十一岁在乱洲时对商染的印象挺深,后来二十岁又在乱洲机场遇见她,时隔九年两股一模一样气质的完全融合,让盛景呈几乎一眼凭感觉认出来了她。
很有意思的一人,给自己编了个新名儿,还挺好听,时染。
不过也能看得出来,编得挺随便。
后来暴露了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盛景呈觉得好笑又好玩。
他的思绪慢慢回来,人往商染那边压了压,神情已经是一副悠闲模样:“时小姐,早知道我也自己改个名玩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