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是皇帝,郦娘子纵是有再多的不满和疑问,也不好当着赵祯的面问出来。
一家人叙叙旧,时间便过得极快,转眼间天边已经暗了下来,离宫禁不远了,赵祯和阿宁不便多留。
郦娘子满眼不舍,刚找回来的女儿,这待了还没两个时辰呢,阿宁就要离开了。且她知道嫔妃出宫不易,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
郦娘子望着眼前仁明殿三个大字,心中感叹阿宁出宫不易,但她进宫简单,这不第二天就见面了吗?
赵祯不在,郦娘子很多心底话便都能问出口了。
“陛下待你如何?”
阿宁知郦娘子这是担心她在宫中孤苦无依会受人怠慢。
她笑盈盈回道:“女儿是陛下带回宫的,自幼受太后娘娘教导,这皇宫和我的家没什么差别。”
不论是皇后,还是近来得了赵祯几分薄面的杨美人,谁都没有她在皇宫里自在。
都说皇宫里规矩繁多,可那是因人而异的,她在宫里怎么肆意玩闹,都不会受责罚。
“可我听说杨美人近来颇受恩宠,陛下是不是...”
阿宁摇摇头,也不避讳:“娘亲别看陛下已经二十有余了,实则还未经人事。”
“还,还未...?”
郦娘子惊讶地捂住嘴,皇上登基也已四五年了,怎会还未经人事呢?
“他知我眼里揉不得沙子,不曾宠幸过妃嫔。而我将及笄不久,及笄之后才得封贵妃,且太医院说我身子尚未完全调养好,是以我们还未曾...”
提起这些闺房之事,饶是阿宁平日再大大咧咧,也还是有些害羞。
怕郦娘子还纠结杨美人的事,阿宁便说得详细了点:“至于杨美人,那时我尚未入宫,需要一个人来堵住朝臣的嘴,陛下便同杨美人做了个交易。”
杨美人出行都是侍从女官相伴,赵祯给她不仅仅是排场,还有监视。
郦娘子闻言放下了心,只要女儿过得好,过多的她也就不加干涉了。
“娘娘,太后娘娘派人来说垂拱殿正在会审杜探花的事,问您是否要一同去看看?”
阿宁和郦娘子对视一眼,转头吩咐寻月:“寻月,你带着我娘在宫中逛逛,我去去就回。”
一般这种事太后不会让她掺和进去,除非是有大臣难缠得很,需要她去以理相辩。
“贵妃娘娘到——”
内侍的传唤声让众大臣心一沉,连沈慧照都不例外。无他,实在是贵妃娘娘太能讲。
阿宁扫了一眼他们略显沉重的脸,笑眯眯道:“怎么?诸位大臣不欢迎本宫?”
参与今日议事的皆是朝中重臣,少说也在朝廷干了两三年了,都见过阿宁风光的一面,都希望阿宁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朝堂上。
赵祯的身侧已经多了张椅子,阿宁顺势坐下,拂袖整理衣摆,抬眸看着底下的一众大臣,“来之前本宫已经听说了个大概,沈大人觉杜仰熙当盼死,是吗?”
沈慧照僵硬转身,朝阿宁拱手:“依律法,确实如此。”
沈慧照说话的底气都不似刚刚那般足了,犹记得他初入朝时,谨遵法理,看见太后垂帘听政,阿宁又公然坐于朝堂之上时,多嘴了两句。
然后就被九岁的阿宁指着鼻子骂了:“你莫不是个榆木脑袋不成,我坐在这儿,母后没说什么,陛下亦未反对,用得着你多嘴?”
沈慧照从未见过女子如此彪悍的一面,愣在原地说不出话。自那之后,他见到阿宁便会不自觉想起这个画面。
阿宁冷笑一声,“虞惟义抛弃妻子,见死不救,杜仰熙为母申冤,错在何处?”
“父尊于母,杜仰熙状告亲父,便是对付不尊,即便情有可原,但法理不可改。”
“是吗?既然父尊于母,各位不如回去问问自己的父亲,为何没能力独自把你们生下来,还得借母亲之腹。
“生于女子裙下,却妄论父尊于母,我看尔等枉为人子!”
几个人的脸青一阵紫一阵,却没人敢开口反驳。不反驳阿宁还能同他们讲理,用的是文明语言,要是开口反驳了,阿宁就该开骂了。
“父爱如山,母爱如水。山不可移,水不可缺,父母当并重,王大人以为呢?”
方才王大人还是乐开怀地说自己的儿子开口叫的就是爹,眼下半句反话都不敢讲,只敢唯唯诺诺点头。
曾经有人指责过阿宁一介女子不该干涉朝政,骂的极其脏,将阿宁骂哭了,出了文德殿就被一道雷劈死了。
王大人至今都还记得那个场面,万里无云的天空,平白无故出现了一道雷,伴随着大殿中阿宁的哭骂声:“他敢骂我!怎么一道雷劈死他算了!”
从此王大人不敢再和阿宁唱反调,就怕自己也被一道雷劈死了。
刚才还持反对意见的大臣通通换了阵营,都说杜仰熙做得对,理应判无罪,官复原职。
阿宁轻拂衣袖,十分淡定。她两成力都还没用上,这群人就降了,真没意思。
杜仰熙迷茫地看着阿宁进来,又迷茫地看着阿宁替他洗脱罪名,还派人扶他起来。
朝臣散尽,赵祯独独留下了杜仰熙,杜仰熙以为是要接受赵祯个人的审判,没想到里面还有阿宁。
“杜仰熙,我和陛下救你一命,全看在大姐姐的面子上,你既已和我大姐姐和离,断不可再去打扰她知道吗?!”
阿宁凶巴巴地威胁着杜仰熙,她可是问过寿华了,救杜仰熙只是为了以往的夫妻之情,往后他们再无关系。
杜仰熙脑子懵懵的,大娘是贵妃的姐姐?郦家不是只有五个女儿吗?怎的又多出了一个?
赵祯对杜仰熙的态度也和蔼了许多,毕竟要是从阿宁那边论起,杜仰熙可是他的姐夫。
他跟杜仰熙解释着这一切:“郦家原有六个女儿,只是阿宁幼时丢失,昨日她们才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