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谨这巴掌可是使足了力，疼得项小满龇牙咧嘴。
“你呀，真是自找苦吃！”赫连良平笑道，“日后也该慎重一点，别什么话没想清楚就往外秃噜，这毛病要是带到军中，免不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项小满不停地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看着项谨：“师父，您下手是不是太狠了！”
“不狠你不长记性！”项谨冷哼一声，“眼下冀州局势尚不明朗，仅这两个月，自不量力公然举旗的就有七八个，不都被一一收拾了？”
“罗不辞虽然无奈撤军，可冀州腹地仍然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可以在半个月内出现在冀州任意一个地点，你难道也想成为他对付的目标吗？”
项小满脑补罗不辞大军压城的场景，冷不禁打了个寒颤，沉默片刻，讪讪一笑：“嘿嘿，我这不是看您的名声这么大，一时有些激动了。”
顿了顿，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举旗？”
项谨反问：“谁告诉你造反就一定要举旗了？”
“啊？”项小满一时反应不来，挠了挠头，“那不举旗，难道还能偷偷摸摸地反？”
“你这傻小子，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呢？”项谨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先告诉我，为何这么热衷举旗？”
“我这哪是热衷啊？”项小满解释道，“眼下朝廷几乎到了分崩离析的阶段，各地义军如火如荼，时不我待，一旦我们举旗，凭借师父您的名望，那不是很快就能凝聚力量？”
项谨突然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有些耐人寻味：“好好好，你来仔细说说，举旗有哪些好处？”
“那可太多了！”项小满来了精神，掰着手指头数道，“首先，举旗能明确目标，告诉天下人我们反抗刘氏的决心，树立形象，统一思想；其次，能吸引更多有志之士，震慑朝廷，提高军中士气……”
“行了！”项谨收敛笑容，冷冷地斥道，“照本宣科，就如白面儒冠，我让你读史，是让你以史为镜，不是让你纸上谈兵的！”
他瞪了项小满一眼，看向其他三人，语气稍缓，“你们谁来告诉他，我们为何不举旗？”
赫连良平与燕朔对视，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褚青锋。项谨见他们如此，淡淡一笑：“仲霄，你来说说？”
褚青锋愣了一下，见几人都看着自己，暗暗吸了口气，抱拳道：“末将以为，举旗固然是一种宣示，但并非非做不可。岷洮城小，防御薄弱，我们虽有一万重甲铁骑，但也只是适合平原冲阵，守起城来还不如寻常弓箭兵。一旦举旗，若不慎引来朝廷大军，只怕我们难以抵挡。”
项谨点了点头：“接着说。”
“举旗只是形式，关键还在于能否掌控形势。”褚青锋继续说道，“冀州虽乱，可还有罗不辞坐镇，他虽然要防着宇文崇泽与冀南的高顺等人，但也不是没能力解决其余小规模的作乱，近日各势力被他摧枯拉朽的平掉，已经是活生生的例子了。”
“嗯。”项谨笑问，“那依你来看，我们该当如何？”
褚青锋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后慎重地说：“积蓄力量，暗中布局，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成事。”
项谨捋着胡须，沉默不语，目光飘向燕朔，见他轻轻点头，笑道：“仲霄不愧曾为一军校尉，看得透彻。”
褚青锋微微欠身：“主公谬赞。”
“用不着谦虚。”项谨摆了摆手，沉吟片刻，试探着问，“眼下有一个重要任务，不知仲霄可愿接受？”
褚青锋面露激动，忙道：“请主公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放心，一死也用不着。”项谨正色道，“如今城内百姓足有近三万之众，这对岷洮这么一个边缘小城来说，着实有些难以承受，我想让你在城门设立募兵处，招收一些有心从军的青壮，于城外修建堡垒安营扎寨，你意下如何？”
褚青锋听说只是让他招兵，而非有什么军事行动，眼中难免划过一丝失落，但还是应道：“末将领命。”
“解决难民的粮食问题，你功不可没，由你前去募兵，也可事半功倍。”项谨拍了拍褚青锋的肩膀，“好钢用在刀刃上，放心，早晚有你上阵杀敌的机会。”
褚青锋一听，立时就明白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在眼前这位老人面前根本无所遁形，不禁有些汗颜：“末将惭愧。”
“去吧，尽快着手准备。”项谨说道，“善才想必你也认识了，我会让他从旁协助，这些新兵，日后会有大用！”
“是，末将告退！”褚青锋抱拳离开。
待他走远，赫连良平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问道：“项公把募兵之事交予他，是否有些……”
项谨挥手打断：“谨慎一些是好事，但也不可疑心过重，这一点，你可得跟小满学学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项小满翻了个白眼。
“你别扭什么？”项谨没好气地问，“说说吧，刚才人家提出的那些，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您都这么问了，肯定证明他的话在理呗。”项小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一块蜜饯抛入嘴里，咀嚼了两下，说道，“但我还是觉得，现在举旗，利大于弊。”
项谨轻笑一声，笑声很是无奈，他按了按手，示意赫连良平二人落座，自己也坐回书案后，默默地盯着项小满。
项小满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您别这么看着我啊，有话就说呗，我听着呢。”
项谨没搭理他，转头看向燕朔：“行之，此人是否可堪大用？”
“可为守城之将。”燕朔道。
项谨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到项小满脸上：“你觉得褚青锋所言在理？”
“那是您的意思，我可没说。”项小满的语气中带着不服气，“您说我纸上谈兵，但我岂会不知眼下的局势？
他坐直身子，“可您也不想想，马上就到年关了，年后开春我们就要进攻铁勒部，一万铁骑肯定要全部带走，那到时候岷洮怎么办？难道就丢下不要了？您总不能让将士们拖家带口攻上草原吧？”
项谨见徒弟如此据理力争，紧绷的神色无法再维持，失笑道：“我不是已经开始募兵了？”
项小满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您的意思是，这些新兵，要做日后守城之用？”
“不错。”
“但这又能招募多少？”项小满不解，“就算能招募到不少，可我们很快就要出征，这么短时间，又要打造军械，又要训练士兵，来得及吗？”
“所以我才说不能举旗。”
项小满被项谨闹糊涂了，皱眉沉思了许久，也没明白师父什么意思。
这要照他所说，不是更该举旗吗？如此才能更加快速的招募到足够数量的士兵，可为何如此，反倒成了不举旗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