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锋没有食言,他将几个商贾聚到一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这么硬生生的筹集了近三千石粮食。
三千石粮食,紧着一万百姓每天吃撑,也够他们吃上二十天。粮食的危机,就这么在项小满试试看的心理下解决了。
项谨听说之后,对他大夸特夸了一通,最后又提醒了一句,不可管中窥豹。
项小满一开始不理解师父为什么这么说,后来细细一想,才明白是自己对那些商人太过推崇,惹得项谨担心自己日后看人会以点概全。
对此,项小满也牢记于心。
大雪停了下下了停,断断续续持续了四五日,积雪甚至已经没过小腿。
院子里,几个仆人扫了一遍又一遍,刚干净一会儿,又再度被白色覆盖。项小满不愿他们在那白忙活,说了几遍后,强行把他们赶回屋里休息了。
他独自在雪地里踱着步子,心里仍在思索那日与赫连良卿探讨的民心之重,想着想着,一时忘了时辰,直到浑身落满了积雪,才回过神来。
他搓了搓手,正想回厅内暖和暖和,院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末将褚青锋,求见公子。”
“褚青锋?”项小满一怔,拍了下脑门,“啧,怎么把他给忘了?”
他快步走到院门前,打开门,见褚青锋站在石阶下,连忙迎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拱手笑道:“哎呦,褚将军,稀客稀客,快请进!”
褚青锋虽出身行伍,到底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年,也是个人精似的人物,见到项小满这样,立即就明白对方是把自己的事抛诸脑后了,笑着打趣:“公子日理万机,是末将打扰了。”
项小满含糊其辞的摆着手,将褚青锋引进院内,进了前厅倒了茶水,才不再拐弯抹角:“我这几日的确有点糊涂了,褚将军来的正巧,我师父和那位神箭手正在书房呢,等你喝完茶,我就带你去见他们。”
褚青锋哪还顾得上喝茶,猛地站了起来:“公子还是别抻着我了,茶随时能喝,咱们这就去吧。”
“瞅你那猴急的样子。”项小满无奈一笑,起身道,“走吧。”
书房里,项谨难得清闲,靠在椅上半眯着眼,听赫连良平和燕朔在那商讨年后攻打铁勒部的事,他自己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吃口点心,再喝上一口温好的酒,看着享受得紧。
“师父!”
徒弟的声音传来,项谨的眼睛猛地睁开,慌忙把酒壶藏到书案底下,正襟危坐,清清嗓子,一脸慈笑:“小满来了啊。”
项小满一进门,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也不搭话,径直走到项谨身前,伸出了手:“拿来吧?”
“什,什么?”
“您说呢?”
“我没喝酒!”
“那这一屋子酒味哪来的?”项小满气笑了,“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您对这杯中之物如此情有独钟呢?我又没说不让您喝,可您也不能当水喝吧?您都快古稀之年了,心里能不能有点谱?”
被徒弟当着这么多人说教,项谨并没觉得丢了面子,反而笑呵呵地把酒拿了出来,往桌子上一放,随即却又瞪起了眼:“浑小子,你说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还不是因为你!”
“这关我什么事?”项小满拿过酒壶,闻了闻,自己咕咚咚灌了一口,“呵呵,您倒是挺会享受,上好的美酒啊!”
“你给我留点!”项谨伸手去夺,被项小满闪开,看着他三两口喝光,而后口朝下晃荡着酒壶,砸了咂嘴,无奈叹道,“得,养了个讨债鬼!要不是为了让你体会饿肚子,我能在豫州一待就是十二年,能忍住不喝酒?”
“您让别人听听,您说的这叫什么话?”项小满指着燕朔和赫连良平,最后落在褚青锋身上,又是眉头一皱,“啧,您看您,因为您喝酒耽误多少正事儿。”
说着话,将褚青锋拉了过来,向项谨等人简单介绍了一遍。三人都知道此次度过粮食危机,都是面前之人的功劳,对他的态度也非常友好。
项谨捋着胡须,笑眯眯地打量着他,呢喃道:“十五年前,冀东润丰郡,嗯……石青的部下?”
褚青锋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您认识石青将军?”
“嗯,听说过。”项谨点头道,“此人武艺不俗,也颇有谋略,可惜,遇上了徐云霆那个杀神。”
褚青锋面带无奈,苦涩一笑,沉默不语。
项谨又问:“我听小满说,你颇喜射艺,一心想结交我军中的神箭手?”
褚青锋重重地点了点头。
项谨随即指向燕朔,笑道:“呐,就是他了。”
褚青锋随着项谨手指的方向看向燕朔,沉默片刻,躬身抱拳,拜道:“见过燕将军!”
“你怎么知道他姓燕?”项小满狐疑道,“我记得我好像没有跟你透露过他的名字吧?”
褚青锋依旧看着燕朔,满眼炽热:“南荣上将军燕行之,一杆钢枪平西乱,三石铁弓定南蛮,尤其是双箭齐发的技艺,天下行伍之中,谁人不晓?”
“褚将军过奖了。”燕朔抱拳回礼,看了眼项小满,“褚将军既然有心投效我家少主,那往后我们便是一军袍泽,无需多礼。”
褚青锋捕捉到燕朔的目光,也听清楚了他的称呼,看看项小满,又把目光移到项谨脸上,神色逐渐变得精彩起来,张口结舌:“您……莫非您是……您不是……”
“往事如烟,不提也罢。”项谨摆了摆手,笑道,“你既然对燕朔如此推崇,那从今日起,便跟在他身边任一副将如何?”
褚青锋此时的心里犹如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对燕朔这般熟悉,又岂会不知对方是谁调教出来的?能让其称作主公的,除了昔日的南荣襄王,还会有谁?
只是传言襄王早在十数年前就死于火灾,为何今日又出现在这小小的岷洮?
他心里有诸多疑惑,但见项谨没有讲明的意思,也顾不得胡思乱想,连忙答应:“末将遵命!”
项谨捋着胡须笑了起来,一旁的赫连良平见状,也不禁感慨:“项公若能早些回来,当初我也不用费尽心思招揽那聂云升了,他对您的尊敬,可丝毫不输褚将军呢。”
“你还在瞒着他?”燕朔问道。
赫连良平微微颔首,看了一眼项小满。燕朔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这是想让聂云升真心忠于项小满,而非因为项谨的缘故。
项小满不知道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却能通过褚青锋的反应,感受到项谨的威望不仅仅是在南荣,在西召一样好用,不禁热血上涌,把酒壶往桌案上一拍,说道:“师父,咱们是不是可以明确的举起反旗了?”
此话一出,几个人都愣在原地,项谨同样是怔了一下,随即便一巴掌拍在项小满的脑袋上,气得吹胡瞪眼:“臭毛病改不了,还是如此冲动!你告诉我,此时举旗,身处如此弹丸之地,除了引起朝廷大军的注意,还能得到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