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听了一愣,遂说道:“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就任由了那个畜生这样肆意妄为下去么。”
贾母笑道:“那位珍大奶奶是做什么的。”
贾政想了想,笑道:“也是了。”
不过半日,尤氏端坐在荣禧堂上,为着避嫌,贾政、贾环早已躲了出去,独留贾母与尤氏说话。
贾母单刀直入,也不绪别话,遂道:“珍哥儿媳妇,别的话我也不与你虚套了,我且问你,那珍哥儿这段日子在东府究竟做了些什么勾当?怎么我听别人说他勾着世家子弟赌博?”
尤氏瞠目结舌,想不到贾母这样直截了当,她本也知道此事不妥,可是自己一个继室填房,贾珍又一字不肯听她的,叫她怎么说话,想着隐瞒了的,见贾母瞪她,只得说道:“老祖宗恕罪,孙媳没有禀告,珍大爷这段日子为着守丧难耐,不得出去结交好友,所以想了这么一个破闷的法子,白天本是请了各世家弟兄及诸亲友来较射,就是宝兄弟、环兄弟、兰哥儿他们也跟着射了几回,结果晚上世家子弟谁也不走,刚开始是摸摸骨牌,赌个酒东,后来渐次就上了头,斗叶掷骰,放头开局,夜赌起来。珍大爷其实也是为难,只是碍于亲戚好友的颜面,也就不得说了,只是供应饭食而已,别的孙媳就不知道了。”
贾母知道尤氏势必要遮掩遮掩,只怕情况比尤氏说的更加严重,遂更信了贾环的话,气得指着尤氏说道:“珍哥儿媳妇,你怎么也不劝着些,国孝家孝两重孝,就敢这样公然勾着人在府里做赌,要是揭了出去,你说天家该如何处置你家。”
尤氏本就心里有毛病,只是她也不敢管,不看自家妹妹被贾珍、贾蓉霸占着,自己也是只做不知道么,何况赌博之事了,她又是心里无见识的,心想这赌博不过就是自家子做乐而已,输赢几个钱,哪里有官府管的余地,故此放任贾珍,如今被贾母痛骂,才知事情的严重性,当即跪下脸上惭愧回道:“老太太原谅则个,孙媳也是不知道这事儿是要经官府的,还以为不过就是小家子取乐,珍大爷也是不听孙媳的话,叫孙媳也没有办法。”
贾母气道:“既是他不听你的,你就该来回我,为何一直在那里不做声,眼看着天家降罪么。”
尤氏知道理亏,跪在那里不敢说话。
贾母自己嘲讽道:“是了是了,我又不是你们府上正经的长辈,不过就是个隔了房的祖辈罢了,又是嫁过来的女子而已,你们不与我说是正对的,毕竟你们才是那府的正经的老爷太太,何必事事与我说,是也不是。”
吓得尤氏赶紧拿头紧紧贴住地面,跪着请罪道:“老太太息怒,孙媳实在不是这个意思,老太太这样说,孙媳无地自容。”
贾母知道尤氏素来孝顺,刚刚也不过是因着生气贾珍,迁怒了尤氏的缘故,如今怒气渐消,看尤氏哭的可怜,遂不由得说道:“起来吧,鸳鸯近来替你尤大奶奶擦把子眼泪才是正经,怎么我在这里说的不对,你们也不来劝劝我。”
鸳鸯不好说话,只得笑着低头上前递给尤氏一张手帕,又扶了尤氏起来坐下。
贾母拍着榻说道:“珍哥儿媳妇不要怪我才是,你年纪轻轻不知事,不知道朝廷历来对赌博是重罪,凡犯赌博者一律砍手,怂恿赌博的杖50,拉去流放三千里。若是揭了出去,只怕东府的世职是保不住的,备不住连珍哥儿也要坐牢流放,全家跟着受屈。我听人说,怎么珍哥儿还拉着蓉哥儿做应名,叫他出面与世家子弟交际?可不就是纯纯的栽害到他儿子头上,自己做缩头乌龟去了。我知道你是孝顺的,只是不敢与珍哥儿说,可怜你也是在那府里苦熬着不敢出头,可怜可怜。”
尤氏眼泡里乘着白花花的眼泪,只坐在那里听贾母说话。
贾母又看着她道:“除了勾着世家子弟赌博,珍哥儿和蓉儿那两个畜生还做下了什么,到底你该与我说了才是,免得那王子腾狱里咬出来,让咱们没个对策。”
尤氏有些事是不知道的,有些个事情叫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一个是她的继室子女的媳妇,一个是她自己的妹妹,遂低头不敢说话。
贾母看了她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明白还有隐情,只是尤氏不敢说出来了,遂道:“我知道了,总是珍哥儿做下的孽,就问他自己吧。”
书房里,贾赦、贾政果然正在声声逼问贾珍。
贾珍垂了头,心里茫茫然一片,显见得不知道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恬着脸笑道:“其实不是小侄儿出的头,小侄儿也是不知晓的很,若叔叔们说的是真的,想必是蓉儿那个畜生出的首了,待侄儿回去问上一问,就知分晓了。”
贾赦冷哼一声道:“不必这样繁忙了,你们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晓了,不过就是你组的局子,叫蓉儿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应得名罢了,其实还是你的关系。珍哥儿啊,我这当叔叔的理该与你说上两句。别人家回护孩子还不得,怎么你反倒要一脚踹了他进泥地里面,可是疯魔了不成,感情他不是你的亲生孩子?”
贾珍脸红红的,不似冻伤一般,只得跪在那里勉力说道:“这都是谁人传出的谣言,绝无此事,国孝家孝,我还能不知道么。”
贾政冷笑道:“原来你知道,我还道你不知道。珍哥儿,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做了族长,就无人敢管了,我们这些做叔叔辈的自然也是装着眼瞎看不见你做下的荒唐事?既是我们与你现在说了,自然是有确实的证据在那里摆着,难不成我们只是空穴来风不成?”
贾珍想了想,只怕要着落在那邢大舅和邢二舅身上了,遂心里后悔不迭,为何要招徕他们两个缩头乌龟,只是已然招徕了许久,为何现在爆出来,感情是他们那里出了什么纰漏,顺带着把自己供了出来,还是说尤氏告的密呢,左思右想,总是不知道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