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愚笨,书画皆是一般,拿不出手,只能另辟蹊径,和小太监一起雕了这个万年松,愿父皇松鹤延年,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他把香木雕往上举了举,让祯和帝看得更清楚。
九岁孩子雕的东西,远称不上精巧,细处还是粗糙,但松树的蓬勃盘曲的形态雕得极有味道,那似有似无的香气,令这木雕愈发富有生机。
雕木头除了需要技艺,还需要力量,十一皇子这个年纪握笔都不甚太稳,自做不出多好的木雕,但他为了兄弟们退让,甘愿自贬“不善书画”,避免了十皇子和十四皇子的难堪,单是这一点,便任谁也寻不出差错来。
妙荷轻轻笑了:“陛下,看十一皇子多用心,雕得多好啊,细闻之下还有香气呢,像活树一般。”
祯和帝也很满意,脸上挂着笑,让黄公公把木雕呈上来,自己接过手把玩了几下,又放在鼻下嗅闻。
“芝兰玉树,是个好意儿。”他含笑看着十一皇子,“吾儿用心了。”
十一皇子被夸得小脸微红,连忙叩谢。
浅灵一直盯着上面,忽然余光瞥见宣王也紧紧盯着,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嘴唇紧抿,鼻翼微微翕动,似乎在期待些什么,紧张些什么。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十一皇子被赞赏过后,被迈着小步从容地下来了,回到了他的坐席上。
宣王面色微沉,盯着十一皇子出神,直到黄公公喊了第三回,他才如梦初醒。
黄公公含笑道:“宣王殿下,该您了。”
宣王连忙站起来,迈上台阶,两个壮汉侍卫抬了一件用红布盖着的东西跟在他身后。
宣王不疾不徐地走上去,先顿了一顿,然后敛袖拜礼:
“父皇,儿臣献给您的,是一件南海红珊瑚,愿父皇年年岁岁,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他说着,揭开了红布,布下的红珊瑚英华璀璨,流光溢彩,红得没有一丝杂质,蓬勃绽放的树状,乃是极品中的极品,有价而无市。
便是看惯了奇珍异宝的皇族勋贵,看到这丛珊瑚也不由亮了眼。
祯和帝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了一下,黄公公便指了两个小太监去把红珊瑚抬下。
两个小太监轻手轻脚的,才碰到盛着珊瑚的台盆,忽觉珊瑚在抖动,举目一望,那抬着珊瑚的壮汉侍卫中,有一个鼻孔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粗鲁无比。
小太监怕砸坏了东西要担干系,连忙握紧了珊瑚要接走,哪知那侍卫却忽然使了力气,拽得死紧,太监不悦,才要说什么,一瞪眼的工夫,一个蒲扇大的巴掌迎面扇来。
上一刻,所有人都还浅笑盈盈地看着宝贝被收下;下一刻,他们就看见接珊瑚的小太监脑袋飞了起来,飞到席座上空,在所有人的头顶盘旋了数圈,落到了某个女眷的怀里。
大家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啊!!!”
尖叫声穿破云霄,紧接着,那盆红珊瑚摔碎成了渣滓,宣王吓得从九级台阶上滚下,摔趴在第一层的台基。
他往下看,群臣席座上,乱成了一团;往上看,那个侍卫疯了,竟向祯和帝扑过去了。
“王爷!”
信阳侯跑上来,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王爷,您怎么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决定来!”
宣王还没从慌乱中收回心:“不,我没有,我没有……”
又一道凄厉的惊哭声响起,却是妙荷在宫女的保护下,躲到了远处的栏下,她趴着栏杆,还在声声呼唤着:“陛下,陛下……您快跑啊!”
那疯子侍卫还在追赶祯和帝,或者说,他只想杀祯和帝一人。贴身侍候和保护祯和帝的内宫侍卫及宫人被一连撕碎了几个,血流遍地,顺着汉白玉浮雕流淌下来,祯和帝踩着两脚的鲜血,绕柱而逃。
这回底下的臣子们也反应过来了,着急大喊:“保护陛下!”胆怯的停留在原地,胆大且忠心的,则咬牙往上冲。
浅灵见此惨烈的情状,再次回想起大理寺监牢那个可怖的夜晚,双手微微颤抖。
九日枯,果然是专门制出来对付祯和帝的。
她呆呆杵在原地,岳楼飞惊慌过后,就要往上面冲。
“爹爹!”
浅灵拉住他的袖子,满心凄惶。
岳楼飞脚步顿下来,转过来对她道:“他是大靖的皇帝,他也是好皇帝,为父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被欺辱。”
说罢,他握了握浅灵的手,然后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