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耿星河欲曙天,
冬天的夜晚澄澈透明,只有零星几颗星光藏在云蔼里,浮动着浅银色的云蔼,
呲啦——
火光飞溅,流星似的划过天际,烟火的光芒洒落,携带着少女的笑声,化作一场静谧的星雨,缓缓坠入人间,
雷电影托着下巴,静静看着不远处放烟花的三人,只觉心中一片宁静。
“阿影,阿影?”
黑影从眼前一闪而逝,声音入耳,
影渐渐回神,眼前模糊的景象再次变的清晰,便看见何离收回手,挨着自己坐在了旁边: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没什么,”
影下意识拨了拨头发,往旁边挪了挪,
石头不是很大,只坐得下一点五个人,两个人坐在一起就有些挤了,
不过平日里两人切磋,相似的肢体接触不知有多少,倒是习惯了。
“其实我从没想过你会喜欢烟花,”
望着不远处,迎着火花蹦蹦跳跳的一鬼一狐,何离突然说,略显感叹。
“为什么?”
看着他被光照亮的侧脸,影疑惑。
“因为烟花不是永恒啊,”
何离笑的坦然。
恰好,不远处的烟花熄灭,沙滩陷入了短暂的黑暗,海风拂过略显冰冷,
是啊,烟花短暂,火光易逝,应当是须臾,
烟火的美好和那雷光一样,短暂而难留,什么时候她居然也开始喜欢起这种‘须臾’的事物来,
这不符合她的武道,
说起武道,思绪渐渐飘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武之一道,居然有些懈怠了,
每日必定的练武,向来都是沉浸其中,心无旁骛,眼中除了刀什么都没有,
可后来,却渐渐地变了,多了些东西,
挥出一刀时,有时居然在想——‘这一刀若是用来切菜,是不是会切的很漂亮,不对,若是切菜,应该用这招...’
有时练着练着,突然走神——‘何君说在家里等我,他现在在和姐姐干什么...’
有时练刀的前一秒还在吃甜品,无意中舔舐唇角的糖渍,又会冒出想法——‘这究竟是怎样做的呢?待会去请教何君...’
练完刀法,抬头望天,明日当空,竟会多了几分烦躁——
怎么才过了这么一会?
有时候回过神来,也会反省,
武之一道,必须心无旁骛,怎么能沉溺在美好里。
‘阿影,我刚刚创造了个新点心,你要来尝尝吗?’
‘好——’
好吧,心无旁骛的确很难。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影潜意识中又何尝愿意回到以前那种心态呢?
那时是没得选,心中只能有刀。
而现在,心中有了更重要的东西。
...
“不...我想,烟花应是永恒,”
影忽然说,声音渐渐坚定。
她定定地望向不远处,千代已经点燃了新一支烟花,火花飞溅,像是星辰飞散,仿佛落成一道星幕,
再一看,那里便出现了许多画面,
有新年伊始,她和真和何离一同逛街,购买烟花的样子,有在那长野原烟花店一同制作烟花的样子,有大年初一,捂着耳朵烟火响在耳边的样子...
这些景象已经刻在了她的心间,是永远无法忘却的记忆,
烟花易冷,但看见烟花,她便会想起这些画面,
红雨漂泊泛起了回忆怎么潜。
“那些是永恒,烟花亦是永恒,”
影说。
“...”
何离忽然睁大了眼睛,那双雷电影怎么看怎么喜欢的瞳孔里泛着惊讶,以及看不懂的...欣慰,
“那我就放心了,”
他重复着影听不懂的话:
“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
“我很羡慕你,”
狐斋宫托着腮,目光略显迷离地看着外面的火花,
酒是把钥匙,能敲开人往日无法开的口。
“谢谢,”
雷电真说着,轻轻靠过去,拿走她手上的酒杯,换上泡好的清茶,
另一只手抚上头轻轻揉着她的耳朵,试图让她清醒几分。
真总是这么贴心,总是这么温柔,
女人如水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羡慕什么呢?
“生来便是魔神,还有一个同为魔神的妹妹,”
狐斋宫看着手里的清茶,暖意从指尖沁入,
“魔神战争人人自危,魔神相互提防,能有一个同伴都不易,遑论妹妹?”
雷电真看着坐在外面的影,轻声笑了笑,点点头:
“你说的是。”
“后来你们就来了稻妻...说实话,一开始兄长认你为稻妻之主我是有些不服气的,”
这是狐斋宫第一次说这个话题。
“我知道,斋宫一直支持的是雷龙君吧,”
雷电真也不恼,反而挨近狐斋宫近了些,一起回忆:
“不只是你,就连当初的我,也觉得雷龙君才是最好的人选。”
“可事实证明兄长并没有看错,”
狐斋宫幽幽道:
“现在一看,似乎没有人比真姐姐更适合了。”
“假定的事情,又如何说的准呢?”
真摇摇手,笑容恬静。
“兄长比所有人眼光都准,”
狐斋宫抿了一口清茶,微苦的味道充斥在舌尖:
“也比所有人都要信任你。”
这份信赖出现的毫无根据,猝不及防,
这才是狐斋宫最羡慕的一点,
为什么会对刚来稻妻的真,给予这么大的信任?
后来她才知道...
“兄长真的很喜欢真姐姐,”
狐斋宫又说。
“...”
真没有说话。
狐斋宫又板着指头说:
“从那天起,至今应该有七八百年了吧。”
她说的那天,是何离第一次对真说‘因为我喜欢你啊’的那天。
七八百年...
这个数字落在雷电真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吗?”
“是啊,都过去这么久了,”
狐斋宫忽然把茶杯顿在桌上,转身,直视雷电真的眼睛,一双狐狸眼认真而坚定:
“都过去这么久了,真姐姐,你还不准备给他一个答案吗?”
答案...
有个简单的问题,什么是爱情。
...
真正的答案,真其实在奥罗巴斯死后的那个梅雨季,就已经说给何离听了,
但那是一个注定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的答案。
...
见雷电真又沉默,狐斋宫心里不由得再次浮起一丝烦躁,
酒精上涌,情绪使然,她忽然口不择言:
“真姐姐,你知道千代也一直都喜欢他吗?若不准备给他答案,何不放手,给千代机会?”
给千代机会?
雷电真看着狐斋宫微愠的眸子,愣了愣,忽然笑了,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原来斋宫也喜欢雷龙君吗?”
一阵风吹来,她看见无数情绪从眸里一闪而过,然后便目睹了某只白狐狸,脸色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红的过程...
“对不起真姐姐,我去洗把脸。”
...
“哎——”
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雷电真轻轻叹了口气,嘴角的笑容渐渐变的苦涩,
喃喃自语的声音,伴随着不远处的烟花一闪而过,消散在空中:
“真正该羡慕的,应当是我才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