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屋里刚冒上点热气,门又被人推开,周小虎站在门口,不情不愿的又喊道,“小婶,吃饭了。”
“你们吃吧。”沈玉玊头还有些疼,不太想动
正房里,刘春梅一听,拍着桌子,故意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喊道:“不吃拉倒,有本事一辈子别吃。”
“大嫂,她刚过门,难免有些不适应……”
周蓉从瘫在炕上的老父亲房间,掀着门帘,拿着换下的尿布出来。
刚劝说,就被刘春梅冷声打断。
“我嫁过来,就开始伺候你们一家老小,如今老的瘫,小的傻,好不容易给说了个媳妇,还得受弟媳妇的气,你们周家也太会欺负人了。”
周俊知道在说他,他一声都不敢吱声,低头摆着碗筷。
周蓉瞧着自己弟弟,心里又泛起一阵酸涩。
可她是个出嫁的姑娘,周家事,说多了就是小姑子多管闲事,她也只能闭嘴,端着盆子,去了未上冻的小河,清洗尿布。
偏房里,沈玉玊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脑震荡,头晕晕乎乎的,本来想休息会儿的。
可听到动静,想想又觉得心里不通畅,于是又爬了起来。
刘春梅看到突然出现的沈玉玊,立马摆着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你不是不饿么?”
“被你喊饿了。”沈玉玊直接进了里屋。
“我吃完了,去上学了。”小男孩立马站起来,背着书包跑了。
沈玉玊干脆在小男孩坐过的地方坐下来。
“沈玉玊你别太嚣张了啊。”刘春梅知道她就是故意气她的。
“行了,少说两句吧。”周老大用筷子敲了敲桌面,“老四,再给你媳妇拿副碗筷去。”
“哦。”周俊又拿了一副碗筷。
饭菜是昨天宴席剩的,伙食还算不错,沈玉玊吃了一些。
刘春梅瞧着放下筷子,吃完就走的沈玉玊,气得刚想再嚷着嗓子说些什么,又被自己男人扯住了,“进门了就是一家人,你能不能消停点。”
刘春梅忍了忍,拾掇着碗筷,冲着一旁的周勇,使了个眼色,“你跟老四再说道说道。”
“咋又提这事了?”周老大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道,“老四啊……”
周俊又坐了回来,“大哥。”
周老大点着旱烟,“大哥跟你说的娶媳妇的事,你都明白了没?”
“明白啊,大哥说,娶媳妇,是为了要生娃娃。”
“懂,咋还跟你媳妇分被窝睡呢?”
“你跟大嫂不也是分被窝睡的么?”周俊指了指炕上叠着的三个被子,“生孩子又不是非得一个被窝。”
周勇刚抽了一口烟,就被烟呛了嗓子,咳了好几声。
周俊道:“大哥,没别的事了,那我去劈柴了,昨天用了好多,家里的柴火都不多了。”
周俊在院子里劈柴火,刘春梅洗完碗进来问,“咋这快就说完了?”
周勇怕刘春梅又唠叨个没完,“该说的都说了,他都懂着呢。”
“真懂了?”刘春梅有点不信。
“要不晚上你天天听墙角去?”周勇怼了一句。
这几天,周家人没有为难沈玉玊,沈玉玊也不是个没事找事的性格。
安安静静的养了几天的伤,额头上的红肿,也消得差不多了。
回门这天,一大早,周家二姑娘周蓉,又拎着麦乳精还有一包点心过来,特意叮嘱着自己的弟弟。
每叮嘱一样,周俊就点一下头。
沈玉玊对回门的娘家,既不熟悉,也不期待,无聊地杵在一旁,有一耳没一耳的听着。
直到听到周家二姐又叮嘱,叫她弟弟在人群面前尽量少说话时。
她才又抬头打量了下眼前的男人。
别说,就周家老四这身高长相,再穿着一身干净的绿色军装,只要不开口,确实看不出来是个傻子。
院子里,周勇套好了马车,刘春梅在外催促着屋里人,“好了没,再不走,晌午赶不到了。”
沈玉玊刚要走,周蓉又朝她走过来,摘了自己围着的头巾,系在了沈玉玊的头上。
“路上冷,你刚嫁过来,家里的东西还不多,把这个围着,别冻着了,等回门回来了,再带你赶集,添点家用啥的。”
“不用。”
沈玉玊扯下围着跟村姑似的绿头巾,扔在了炕上,掀着门帘直接出去了。
周蓉总有种不安的感觉,知道沈玉玊新婚夜想逃跑,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也不知道这次回门,她这个被骗来的弟媳妇,还会不会回来。
周蓉抚了抚有些心慌的胸口,有她大嫂在,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周蓉虽不放心,但也没跟去。
她父亲年前中风瘫痪在床,需要人照顾。
她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在上小学,小虎中午也要回家吃饭。
她得留下来,照看家。
沈玉玊的大伯母家在湾子沟村,大山里头。
离他们周甸镇这里有三十多里路。
入冬了,白天短,山路的雪没化,路不好走。
马车上搁着几捆稻草,坐在上面颠颠哒哒的,倒也不硌屁股。
就是连个遮挡都没有。
大雪过后的天,虽晴了,气温仿佛更冷了。
北风一吹,穿着薄袄子的沈玉玊,缩成小小一团,冻得直哆嗦。
对面围着头巾,裹着棉大衣的刘春梅,冷冷瞥了一眼,“知道冷,还不多穿点。”
沈玉玊闭着眼睛没理她。
她是不穿么,她是没有!
她在她大伯母家,穿的都是她堂姐不要的衣服。
原主又存了逃跑的心思,嫁过来,也没带几件。
忽然一个热乎的物件压了下来,沈玉玊抬了下被冻红了的眼皮。
一旁的周俊,把自己的军大衣脱了,盖在了她身上,又把头上的棉帽子给了她,“这样就不冷了。”
棉大衣里面暖烘烘的,带着未散开的热气,沈玉玊歪头看向一旁的小傻子。
小傻子里面穿得并不厚,垂着眸,双手插在袖口里,呼出的热气,在浓黑的眼睫上,落下一层水气,又凝成了白霜,挂着长长一小排。
沈玉玊把帽子又还给了他,然后往他那边挪了挪。
军大衣够大,她身量小,索成小团,将脑袋也窝在了军大衣里,还能剩出一些位置,给身边的男人盖着。
就是这个姿势,沈玉玊不得不紧挨着小傻子。
看上去特别暧昧。
刘春梅一直以为沈玉玊对老四不好呢。
可此刻看,难不成才过两天,俩人就有感情了?
沈玉玊就是觉得没有必要两个人都挨冻。
快晌午的时候,终于赶到了湾子沟村。
一进村,刘春梅就给村里的孩子发了喜糖,故意大张旗鼓的惹来不少人。
刘春梅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二流子的身影。
二流子瞪着他们,眼神凶得能杀人。
“二柱哥,那本来应该是你媳妇的,你打算就这么忍了?”刘梆子替兄弟气不公。
二流子本名刘二柱,三十好几,不高,黑瘦,寸头上横着道疤。
据说是当年非礼了别人家的媳妇,又被那家男人碰见,一气之下被人家拿菜刀砍的。
命大没死。
但也依旧死性不改。
刘二柱望着那车上的新娘子,又扫了一眼她身边的年轻男人,恶狠狠地“呸”了一声。
他好不容易做计,让沈淮滨输了不少钱,逼得他拿自己的堂妹抵债。
结果半路杀出来个周家人,跟他抢媳妇。
说的嫁给周家老三,刘二柱本来还有些忌惮那人是当兵的,没敢生是非。
结果嫁的竟是周家的那个傻子。
“就这么算了,哪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