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啊?”周蓉温声问道。
“她好凶,踹我,不给我被子,还打大哥,刚才还欺负小虎。”周俊掰着稻草,“二姐,我不想要媳妇了,可是没有媳妇,大嫂说我会拖累她们,将来还会拖累小龙小虎。”
刚才她大嫂说那话的时候,嗓音那么大,他都听到了。
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他知道大家都说他傻,大嫂也不喜欢他。
大哥又每天起早贪黑的忙着给人盖房子,打家具,已经够辛苦了,他不想给大哥添麻烦。
三哥又在部队,一两年才回家一次。
二姐嫁了人,也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娃。
就他一个多余的。
没人喜欢。
就连新娶的媳妇也不喜欢他。
他就是个拖油瓶。
周俊眼睫上挂着雪,一眨又湿了眼睛。
“小俊。”周蓉帮周俊整理了下带歪了帽子,“你在咱们家有哥哥姐姐照顾,你媳妇她不一样,她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爸妈,她大伯母家里人对她又不好,总是欺负她。”
周俊道:“可她好凶的,比大嫂还凶。”
“她凶,是不想在咱家也受了欺负。”周蓉心头酸涩,拉过周俊的手,“小俊,你现在是她男人,是她最亲的人,你要学会疼媳妇,不能让媳妇受委屈了,知道么?”
周俊眨了眨眼睛,“就像二姐疼我一样么?”
“嗯。要比二姐对你还要对媳妇好,你对她好了,慢慢的她也会对你好的。”
“哦。”周俊懵懂地点了下头。
周蓉不知道他弟弟听懂多少,又明白多少。
骗婚的事,她知道,本来是不同意的。
可是她又心疼弟弟。
心想着,沈玉玊身世不好,若是嫁过来,有她,还有老大,老三帮衬着,只要沈玉玊肯好好过,日子虽苦点,但也总比嫁给那个带着个孩子,又三十好几,不务正业的二流子,要好很多。
屋里阴冷,房顶的墙角挂着一层白霜,北风顺着窗户缝漏了进来。
沈玉玊的衣服领子湿了,拔凉拔凉的冰着后颈,不舒服。
原主出嫁时,带过来个红包裹,里面有她的几件旧衣服。
沈玉玊翻出一套洗得变色的旧衬衫,换了上。
又坐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
镜子里的人,巴掌大的脸,额头上红肿了一块,脸颊上也有两坨冻出来的红血丝,唇色苍白,没有半点气色。
倒是那双乌杏眸,还有嘴角一动,挂着的两个浅浅的梨涡,和她前世生得有几分相像。
只不过太瘦了些,一双手也粗糙的布满冻伤。
原主的大伯母对原主很不好,粗活累活都使唤她干,就连吃饭上都苛责她。
原主性格唯唯诺诺,这才会放纵到他大伯母敢打卖她的主意。
不对,沈玉玊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大伯母可是有一个和她一样大的闺女。
如果当初她大伯母骗她说,嫁给周家老三。
凭周家老三的条件,这么好的婚事,怎么会落到她沈玉玊的头上?
不是原主没怀疑过,而是她大伯母那几日对她看得太严。
她乖乖嫁过来,其实本来就存了趁机逃跑的心思。
她想去找……
模糊的印象里,原主仿佛有个相好的男人。
那人是谁?
头好疼,突突的,要炸了似的。
沈玉玊想起不更多关于那人的信息。
不管那人是谁,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的是,那人要么条件不好,要么不是真爱。
否则她大伯母,也不会因为那些聘礼钱,将她卖给二流子,小傻子这等人。
只是一千块钱,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周家为了给小傻子娶媳妇,还真是舍得花钱。
窗外的白雪,飘飘扬扬又大了一些。
沈玉玊杵着脑袋,思索着今后该怎么办?
可惜太冷了,脑子仿佛也被冻住了,裹着被子,昏昏欲睡的打不起精神。
门支呀一声,被人推开。
一个冷冽的北风跟着卷了进来,吹得沈玉玊打了个喷嚏,一下子又清醒了过来。
周俊抱了床被子杵在门口,“你很冷么?”
“废话。”
外面最少得零下十好几度,屋里又没空调,又没暖气,沈玉玊冻得说话都在打颤。
“关门啊。”
“哦。”周俊忙把门关上了。
沈玉玊想再多,现在也离不开这间小屋。
只能能屈能伸,又说道:“炕凉了,暖壶里也没热水。”
“我去生火,烧水。”
周俊放下被子,又跑了出去。
片刻后,抱着一捆柴火回来。
屋里很快架起了火,本来在炕上的沈玉玊挪了个地儿。
来到了灶火旁。
灶堂里的火烧得火旺,沈玉玊僵掉的手暖和了一些,“我还以为你啥也不会干呢,居然还会生火。”
“我二姐也说过我很能干。”
男人笑了下,跳跃的火焰映在漆黑的眼里,使得原本有些呆滞的眼神,变得也生动起来。
“你二姐?”沈玉玊冒出一些印象。
昨日结婚,身边一直有个女人陪着她。
确切来说,那不是陪,是防。
估计是怕她过早发现新郎其实是个小傻子,会出啥岔子。
“嗯,我二姐对我很好的,她还说你是我媳妇,要我也对你好。”周俊又往灶里填了些柴,一字一句说道,“你放心,我会对你好,也会努力养你的。”
“养我?”沈玉玊嗤笑了下,“那你打算拿什么养?”
“你吃的很多么?”周俊回过头,黑亮的眼眸,凝视着沈玉玊。
“嗯?”
“你若是吃的不多,我可以从我的饭碗里,分你一半。”
“你说的养,就是给我点吃的?”沈玉玊差点被他逗笑。
“嗯。”周俊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能把家里的小羊喂养的很好,我应该也能像大哥一样,养好我们这个家的。”
哦,还是把她当羊来养。
沈玉玊盯着眼前这张英俊熟悉,一开口又透着憨傻气质的脸,感觉自己是想多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都重生的事。
更何况,俩人上辈子除了一段扑风捉影的绯闻外,压根也没什么交集。
“你别再跑了。”周俊转过身,看着沈玉玊,“我同意你做我媳妇,给我生娃娃,等将来老了,死了,你也有孩子给你收尸了。”
沈玉玊眉头拧了拧,这话怎么听着都怪怪的。
她上辈子流产后,子宫被迫摘除,不可能有孩子。
现在这具身体上的疤没了,落在心里的阴影却无法磨灭。
她对男人有抵触。
至于孩子,沈玉玊讥笑了一声,她也没有再想过。
灶堂铁椽子里的水,咕嘟咕嘟往外冒。
沈玉玊的腿往一旁挪了挪,“水开了。”
周俊又忙将椽子拔了出来,灌进了结婚新买的那个红色暖壶里。
沈玉玊又用热水洗了手,手上的冻疮有些严重。
“有护手霜么?”
“什么是护手霜?”周俊道。
沈玉玊还是忍不住又试探了一下。
好吧,没有发现破绽。
看来应该是自己疑心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