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盈抬手,用绣着牡丹的丝帕轻轻拭去眼角不断滚落的泪珠,那手帕的艳丽与她此刻凄苦的神情形成鲜明反差 。“妹妹,你可知道我有多难。”殷玉盈哽咽着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在这略显空旷的显阳殿里回荡,“太子心里一直没有我,我在这东宫,虽有太子妃的名分,却活得如履薄冰。如今阿翁和阿父也没了,二叔也被罢官,太子嫌弃我是晦气的人,一直想要休了我。” 说到这儿,她泣不成声,双肩剧烈颤抖,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积压的委屈与痛苦都哭出来。
王鹦鹉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心中满是纠结。听到殷玉盈提及往事,她下意识地攥紧衣角,指尖泛白。
殷玉盈稍稍缓了缓,带着哭腔继续说道:“我这几日思来想去,懊悔不已,王妹妹,你能不能看在我阿翁的份上原谅我?阿翁好歹在你挨板子的时候救过你啊。”她眼中满是哀求,向前迈了一步,似乎想抓住王鹦鹉的手,王鹦鹉却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殷玉盈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王鹦鹉咬了咬下唇,轻声说道:“您阿翁的事,奴婢也很难过。殷大人是个好人,奴婢一直记着他的恩情。”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殷玉盈一听,哽咽道:“要是世上有后悔药,我死也不会嫁给皇太子!“就因为他二弟始兴王要纳河南褚氏,他这几日冲我大发雷霆,张嘴就说我是落魄户,扫把星。如今阿翁不在了,二叔也被罢免,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殷玉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偷偷抬眼观察王鹦鹉的反应,见王鹦鹉面露不忍,心中暗喜,觉得有了可乘之机。
王鹦鹉心中不忍,上前一步,柔声安慰:“娘娘,您别太伤心了,说不定过些时日,殿下气消了,就好了。”
殷玉盈猛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却扯出一抹冷笑:“妹妹,你还在替他说话!”她突然凑近王鹦鹉,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恶毒,“你喜欢皇太子,我理解,哪个女人不喜欢他呢?可你知道吗,他就是骗子!”殷玉盈观察到王鹦鹉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与失落,心中愈发得意。
“他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则花心又薄情。”殷玉盈越说越激动,手在空中挥舞着,“妹妹还不知道吧他前几天刚纳了两个小妾!当初我就是被皇家的权势迷了心智,才落得今天这步田地。妹妹,你可别重蹈我的覆辙!”殷玉盈的声音愈发尖锐,脸上的表情也愈发狰狞,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今日来就是和文元皇后诉苦,看她生的好儿子!”殷玉盈继续添油加醋,脸上带着扭曲的快意,“对我这个太子妃更是百般嫌弃。我倒要问问皇后,这就是皇家的教养?”殷玉盈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太子和皇后的怨恨,试图在王鹦鹉心中进一步抹黑刘休远 。
王鹦鹉的脸色愈发苍白,殷玉盈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一下下敲在她的心尖。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刘休远的面容,那个曾与她花前月下、互诉衷肠的男子,和殷玉盈口中的形象渐渐重叠又分开,搅得她内心一片混乱。
“娘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殿下他……”王鹦鹉心中一阵酸涩,眼眶也微微泛红。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娘娘,此事重大,奴婢不敢妄下定论。殿下或许有他的苦衷……”尽管心中已乱成一团麻,善良的她还是下意识地想要维护刘休远。
“咱们女人啊,一入这深宫,就如同被囚进了金丝笼里,命苦是常态。若是再被男人欺骗,那可真是可怜至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呐。” 说罢,殷玉盈微微抬眸,目光透过雕花窗棂,望向那被四角天空框住的一方云彩,似是透过这斑驳的岁月,看到了无数深闺女子的凄凉命运。
顿了顿,殷玉盈话锋一转,看向王鹦鹉,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你在这宫里伺候有些时日了,想来也听闻过文元皇后是怎么没的吧?这后宫之中,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提到文元皇后,她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敬畏与唏嘘。
王鹦鹉听到这话,手中的动作微微一滞,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便又低下头去,小声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确实听旁人说起过一些,只是……只是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事儿,当不得真。”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宫女特有的谨小慎微,可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
殷玉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轻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哼,道听途说?这宫里啊,有时候传言比真相来得还快。不过,真假又有何妨,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说罢,她轻轻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些纷纷扰扰都甩出脑海。
紧接着,殷玉盈话锋再次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调侃:“你伺候路淑媛,也该清楚皇上来过几次吧?” 这话一出口,王鹦鹉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她犹豫了片刻,才嗫嚅着:“回娘娘,皇上……皇上似乎确实没怎么来过。” 说这话时,她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殷玉盈的眼睛。
殷玉盈见王鹦鹉不说话,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缓道:“鹦鹉呀,你要去东宫伺候,我也不拦你,只是男人呐,都觉得得不到的就是好的。不过姐姐现在倒是看开了,这宫里的恩宠,就像春日的花,开得再艳,也有凋零的时候。”她抬手,轻轻抚了抚鬓边的碎发,眼神里透着几分历经沧桑后的淡然。
王鹦鹉一听,眼眶泛红,急切反驳:“娘娘,太子不会这么对奴婢的,他待我向来不同,是真心的。”
殷玉盈听闻王鹦鹉还在维护太子,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笑一声,那笑容里满是不屑,如同寒霜一般。她斜睨着王鹦鹉,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真心?你认识皇太子可比我久得多,当年的事,你是彻底抛到脑后了?害你被拖出去挨板子,我可就在一旁看着,那场面,我到现在都历历在目,你都快被主上下令活活打死了!若不是我爷爷在宴会看你可怜,你早就成白骨了!我爷爷跟你非亲非故,却肯为你出头,可他呢?他这个口口声声说对你有真心的太子,又做了什么?”
王鹦鹉听到这些话,身体不受控制地猛地一颤,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击中。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辩解,可喉咙像是被一双无情的手扼住,干涩得发不出一丝声音。刹那间,往昔那段痛苦不堪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她的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其中打转,模糊了视线 。
殷玉盈见她这副模样,不仅没有丝毫心软,反而步步紧逼,言辞愈发尖锐:“他若真的在乎你,会让你遭受那般非人的折磨?会眼睁睁看着你在生死边缘挣扎?别再自己骗自己了,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一时兴起的消遣。等那股新鲜劲儿一过,你就和那破鞋没什么两样,随手就被扔了。哦,对了,当时还是武陵王把气息奄奄的你抱回来的,你心心念念的太子呢?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王鹦鹉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簌簌滑落。她的内心犹如被千万根针扎着,痛苦与挣扎交织。其实那次挨板子留下的伤虽然表面上愈合了,可病根却永远落下了。尤其是有几板子重重地打在腰上,那时又正值开春,天气还透着彻骨的寒意,伤口极易感染,愈合得极为艰难。从未对旁人提起。此刻,殷玉盈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她内心深处那点对太子的眷恋。她的内心满是矛盾,一方面是殷玉盈那些字字戳心的话语,让她不得不直面残酷的现实;另一方面是自己对太子那残留的一丝期待,两种情绪在心中反复拉扯,把她折磨得痛苦不堪 。
王鹦鹉声音带着哭腔,带着无尽的心酸,却仍带着一丝执拗:“可是……太子他平日里对我,也有过真心的时候,他送过我……”
殷玉盈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嘴角高高扬起,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妹妹指的是一个手镯?哈哈哈哈,妹妹可真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对王鹦鹉的话感到不可思议。紧接着,殷玉盈提高了音量,拉长音调,满是炫耀地说:“春容是我的丫头,你看看春容的镯子,虽说不是那种极致奢华、别致到顶的稀罕玩意儿,可怎么也比你那所谓太子赏赐的手镯强上数倍。就这么个普通镯子,也能被你视作珍宝,可见太子对你,实在是没花什么心思。”殷玉盈说罢,斜眼瞟了瞟王鹦鹉,那眼神里的轻蔑仿佛在说王鹦鹉是个十足的傻瓜 。
殷玉盈捏起那镯子,两指轻轻捻着,像是生怕沾了什么脏东西,脸上嫌弃的神情愈发明显,尖着嗓子道:“这也能叫镯子?瞧瞧这歪七扭八的花纹,粗糙得不像话,就是朱雀街最低等的工匠,做出来的都比这个强百倍。也不知道你怎么就把它当个稀世珍宝了。”
王鹦鹉的眼眶瞬间蓄满泪水,嘴唇颤抖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肩膀微微耸动,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打湿了她的衣襟。回想起曾经和太子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温柔的瞬间与如今殷玉盈尖锐的话语相互拉扯,让她的心好似被撕裂成无数碎片。她越想越悲,索性用手捂住脸,呜咽起来,身子也跟着颤抖,仿佛要把这些年在宫里受过的委屈、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都随着泪水一同宣泄出来。
殷玉盈瞧着王鹦鹉这副模样,脸上的得意劲儿都快溢出来了。她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眼角眉梢都是畅快。心里想着:不过是个天真的小丫头,三两句话就被拿捏得死死的。随后,殷玉盈轻摇着手中的团扇,慢悠悠地站起身,故意在王鹦鹉面前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极有节奏,似是在彰显自己的胜利,嘴里还不忘念叨着:“瞧瞧,早听我的话,也不至于这般伤心。”
殷玉盈说罢,眼眶一红,抬手轻轻拭去眼角滑落的几滴泪,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以为只有你苦?皇太子他,又何曾真心待过我。才成亲一个月,他就纳了小妾。”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情绪,可话语里的委屈与不甘依旧溢于言表,“他明知我爷爷不在朝中,没了依靠,便这般肆意妄为,全然不顾我的颜面。”
殷玉盈的目光变得有些空洞,像是陷入了回忆,“本以为成了亲,能有个依靠,往后的日子也能安稳些。可谁能想到,这深宫里,夫妻情分竟如此淡薄。”她苦笑着,笑容里满是无奈与自嘲,“我不过是他稳固地位的棋子罢了,如今爷爷不在,我这颗棋子,怕是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看向王鹦鹉,眼神里的得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同病相怜的悲悯,“咱们女人呐,在这宫里,就是这般身不由己。真心错付,换来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与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