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桓必须要在策论题发下去了第一时间发动,从而打断窦澈的答卷。
郭桓非常清楚,这套题既然是窦澈亲自出的,那他肯定早已经准备好了完美的 答案。
如果发动的时间太早,那么策论题还没有发到每一个考生的手上,就算是想要 栽赃陷害也无从谈起。
但是如果发动的时间过迟,窦澈一定会先写下文章的开头。
不多,只需要窦澈先写下一二百字,开卷明义。
等到与他所嫁祸的那个蜡丸当中的答案,比对并不相同之时。自然而然就做不 成铁案了。
一旦给了窦澈狡辩的空间,那么后续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郭桓刷的一下收起试卷,不断的冷笑。
装模作样的对着号兵喝道:
“仔细的搜,别冤枉了任何一个好人!”
“大人,没东西!”
“ 嗯 ? ”
听到号兵的回复之后,郭桓顿时一愣,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窦澈。
而窦澈则是微微一笑。抬起下巴,指了指桌板上所粘着的,那根燃烧到一半的 蜡烛。
现状,郭桓顿时气的咬牙。
没想到这个小子居然如此的警惕。
连藏的那么隐蔽的蜡丸都能够发现。
只不过。
这都无关紧要。
在这宫院当中,只要龙门不开,那么自己便是这里的帝王!
自己这个主考官想要陷害一个学生,那岂不是手拿把掐?
想到这里,郭桓故意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了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副主 考。
“你去看看。”
副主考会意,点了点头。
然后拿出当官的派头出来,横冲直撞的走进号间,对着一群号兵连打带骂。
“你们是猪脑子呀!”
“查的这么粗糙,到底能不能干?”
“这房梁上,墙缝里都查了没有?”
说着,副主考有意无意的抬头看了一眼房梁,抬脚用力的在青石墙壁上踹了两
下 。
两脚过后,房梁上的灰尘噗噗的往下掉,考号里的号兵躲闪不及,几乎所有人 都被迷了眼睛。
而与此同时,这个副主考尖利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尖声大叫。
“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副主考便扑了上去。
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半个指头大小的白蜡球。
献宝似的,捧到了郭桓的面前。
看到这个白蜡烛之后,郭桓眼睛一亮,装模作样的捏开看了看。
随即拿着里面二指宽的一根纸条,对着急言令色:
“丁区二十二号考生,你有何话说?”
“来人,去通报刑部,给我拿下,待到之后禀报了皇上,再做处置!”
“不必,本官已经来了!”
就好像约好了要唱大戏一样,当郭桓的声音刚刚落下之后,又一个熟悉的声音 响起。
众人转头一看,却是刑部尚书开济,此时正带了十几号衙役赶了过来。
看身上那染上的灰尘,分明是刚刚做吊篮从墙头上坠了过来。
马不停蹄的来到郭桓身边,斜眼恶毒的看了一眼窦澈,说道:
“作弊的,就是这个考生?”
“不错!”
根本没有给窦澈说话的机会,郭桓和开济两个人一唱一和。
而开济甚至演都不演,在接过了那一根纸条之后。
…0………
大手一挥说道:
“带走,先关到刑部再做处置!”
“等等!”
看这几个刑部的衙役,马上就扑了过来, 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窦澈此时终于开 口了。
“这位……郭考官。”
看着面前这两个对手都装作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窦澈乐得如此。
索性,他也做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
“你怎么就能笃定,那个蜡丸就是我带进来的?”
“而不是某些人故意栽赃陷害?”
“荒谬!”
郭桓还没有开口,旁边的那个副考官当时便忍不住了,指着窦澈的鼻子骂道: “难不成还是郭大人诬陷于你?”
“你偷奸耍滑,自身不用功读书,反而投机取巧。”
“抓现行之后还在这里巧言令色!”
“本官问你。这个蜡丸是从你的考号当中搜出来的,你有什么办法证明这不是你 带进来的?”
率先出头的这个副主考洋洋得意。
考试作弊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证有不证无。
就算窦澈现在把肠子掏出来,也不能证明自己的一碗粉。
毕竟无论如何。
这个蜡丸是从他的考号里发现的。
果然,听到副主考居然提出了这个要求之后,在场的众人齐齐噤声。
这的确是个无解的难题。
就连此时带着八十斤的大枷,跪倒在旁边的。
那个最开始被搜出作弊的考生,也是一脸的灰败。
的确,他们没办法证明这个蜡丸不是他们带进来的。
毕竟一个考官,无缘无故去诬陷一个学生作弊。
这种事情无论说到哪里都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在说出这一句话之后,副考官哈哈一笑,颐指气使地指挥着刑部的衙役: “麻烦各位把这个言行无状的考生带走,有什么冤屈到刑部大牢里说去吧!” 做完之后,副考官来到郭桓和开济身边。
三人眼睁睁的看着衙役们扑向窦澈,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住手!”
“谁说我没有证据的!”丸.
说着,窦澈上前一步从地上捡起了几块白蜡的残渣。
这是刚才郭桓捏碎蜡丸之后掉落的蜡皮。
看着被窦澈高高举起的蜡皮,众人不明所以。。
旁边的开济冷笑一声,说道:
“怎么?你还想着让这几块白蜡说话,证明他们跟你没关系?”
窦澈微笑。
也不去看面前的这些逐渐围过来的考官。
而是转过头,目光扫向了此时在各个考号当中,不断注视着这一边的考生们。
随后大声的说道。
“当然!”
“这几片白蜡完全能够证明,这东西不是我带进来的。”
“荒谬!把他给我带下去!”
“我看谁敢!”
看着一众衙役们又要扑过来,窦澈飞起一脚,踹飞一个衙役,随“四七零”后用 更大的声音吼道:
“郭桓,你作为主考官居然陷害考生,而且还和刑部尚书开济沆瀣一气,公报私 仇 ! ”
“还有王法没有!”
窦澈的声音如同雷霆般,回荡在整个贡院当中。
一个考生竟然敢指名道姓的指责主考官和一位尚书。
这在大明开国以来-—不,自从科举制度以来,都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一时间,所有的考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笔,看向了这边。
他们的心中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恐怕今天的考试,不会那么顺利的进行下 去了。
而在发现,窦澈已经把所有考生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之后。
郭淮和开济的心中咯噔一声,又惊又怒地看向了窦澈。
他怎么敢!
扰乱考场,阻碍科举可是大罪。
如果没有极其正当的理由,到时候发配安南都是轻的。
而事到如今,即使事情就此结束,郭桓和开济,也必然会受到督察院的弹劾以 及来自朝堂上的诘问。
一时间两人眼睁睁的看着一口大锅朝他们扣来,让两人气急败坏。
他们很想一声令下,就此把窦澈诛杀当场。
但是在看到一些考生所投过来的充满怀疑的目光之时。
郭桓知道,他现在必须要安抚住其他人的情绪,不要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好在。
窦澈绝对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蜡丸不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所以郭桓也只能忍着满腹的气愤,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随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证明给大家看看。”
“这个蜡丸怎么就不是你带进来的了?”
说到这里生怕窦澈狡辩,郭桓紧接着又补上了一句:
“千万别拿笔迹说事,既然是你处心积虑舞弊,想要找别人捉刀代笔,从来不是 难事。”
窦澈冷哼一声。
“当然不会。”
说着,窦澈就来到自己的号间旁边,捡起了因为刚才搜查而掉落在地上的那半 根牛油蜡烛。
随后,他拿着蜡烛和手中的蜡丸,来到了旁边带着重枷的考生身边。
“敢问同年贵姓?”
这个被冤枉的考生,眼神当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艰难的举了举手全当行礼。
“免贵姓王,王章”
“王同年。”
窦澈笑笑,把蜡烛和蜡丸都放在了王章的面前,问道:
“王同年,你来闻闻,然后告诉各位大人,这同样都是蜡,蜡烛和蜡丸有什么区 别 ? ”
王章细细一闻,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惊诧神色。
“蜡烛上……有香味!”
“不错!”
窦澈的声音再度拔高,没等郭桓等人拦截,便拿着手中的东西, 一个号间一个 号间的递了过去。
而各个号间里的考生也跟随着窦澈的动作,闻到了那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
“是啊,蜡烛上有香味!”
“这是极上乘的龙涎香!”
“好香啊!”
看到一众考生们纷纷做出了同样的回答,窦澈这才转过头,看着郭桓露出了胜 券在握的笑容。
随后在郭桓巨变的脸色当中,窦澈环顾着在场的考生们,高声说道:
“各位深知,从昨日开始,贡院当中的气味便变得臭不可闻。”
“但凡是有经验的同年,都会在考研当中点起熏香来抵御这股臭味。”
“经过了一天的熏染之后,考间当中的一切,自然而然的会染上这股味道,各位 可以闻闻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否如此!”
窦澈一言既出,考生们纷纷低头闻了起来…0
片刻之后,各种各样的附和声便从周围响起。
“不错。”
“是染上了香气。”
“卷子上也是如此。”
看到附和的考生们越来越多,郭桓的脸色也越发的苍白。
千算万算,居然没有算到这一层。
郭桓是第一次监考,他哪里知道考场当中还允许熏香的。
一时间,郭桓的脸色苍白如纸。
不过还没有等到他想到借口狡辩,旁边的开济却是冷哼一声,高声叫道:
“各位考生不要被此人蒙骗!”
“蜡烛从来不染香气,又怎么会在区区一天之内染上那么重的香味?”
“再说,乡试出现舞弊,本官和郭主考是要担责的,我们与此人无冤无仇,为何 会担着如此的罪责,只为诬陷一个考生?”
“各位千万莫要自误,平白被小人利用!”
开济此言一出,原本马上要沸腾起来的考生民愤,渐渐的竟然被平息了下去。
开济不愧是开济。
面对着这样不利的局面,居然都能够绝地翻盘。
而且以一席话避免了群体事件的发生,不愧是被朱元璋称作是能臣干吏的存 在。
然而窦澈又怎么能想不到这一点。
只见他怜悯0.4的看了看开济,摇着头说道:
“因为我用的是龙涎香。”
“各位同年当中若是有人擅长香道,自然会明白,龙涎香向来喜爱依附油脂蜡 质。”
“与别的香气从来不同。”
“在场的同年们,如果是有熏了龙涎香的,自然可以闻一闻自己的蜡烛。”
“看看蜡烛上到底有没有染上气味。”
说着,窦澈缓慢的转过头,让在场的考生们都看到了自己眼中的委屈和悲愤。
随后在郭桓和开济的睚眦欲裂当中缓缓问道:
“开大人执掌刑部多年,莫非在这多年的断案当中,竟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还是说,开大人也和郭桓一样狼狈为奸,想要行大逆不道之事?”.
“你放屁!”
窦澈一个大帽子扣了上来。
郭桓和开济,顿时像被刺到了屁股一样,连连跳脚。
“明明是你巧言令色,作弊之后还颠倒黑白,妄图逃脱惩罚。”。
“竟然还有脸在此 猞狂吠!”
“你当我……有什么理由说我等大逆不道?”
开济此时看到窦澈的眼神,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一个大逆不道的帽子扣上来,那属于没吃上羊肉,还惹了一身骚。
刚才开济本来想的是开口威胁窦澈,但是他突然发现,在这不长的通道两端, 竟然有不少考生已然离开了自己的考间围了过来。
这出乎寻常的一幕,顿时吓得开济一身冷汗,随即连忙转变了话风。
要知道在考试过程当中,即使是上厕所,也要通报巡考,在号兵的陪同之下, 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