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疏宁在走神，顾零顿了片刻，语速和声线不变：“你在想什么？”
“在想前辈。”
江疏宁脱口而出，紧接着反应过来，他倒是也不尴尬，仍是笑盈盈的：“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前辈呢。”
自从江疏宁修炼了《鸿蒙心经》，对待顾零的态度便亲近不少，具体表现在……胡说八道的次数越发多了。
顾零已经习惯了，不以为意：“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你应该认真修炼。”
“可是……”他眸光流转，语气优柔，“前辈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疏宁的心就好像被一只名为好奇的猫儿挠着，越想就越静不下心。静不下心，疏宁如何认真修炼？”
顾零修炼时向来专注，从未有过心不静导致无法修炼的情况。
她思索一番，说道：“那就不要想。”
“好吧。”他叹了口气，“疏宁会努力不去想前辈的。”
顾零觉得哪里怪怪的，是努力修炼，不是努力不想她。
所以江疏宁可以想她？不对，江疏宁想她干什么？
哦，对，因为好奇她长什么样。
理顺了思路，顾零回想起往日听到的传闻，说是有不少修士在修炼时心不静，导致走火入魔，她看了看垂眸研究功法的江疏宁。
他穿着浅蓝色的真传弟子的服饰，头发被同色的发带束在头顶，发带多余的部分垂在身后直抵腰间。
他很适合浅色系的衣服，看起来温柔亲和，深究下去却是如同寒潭的清冷。
恍若一池覆盖了花瓣的清潭，外人远远瞧着只看得到花瓣的柔嫩和水波的清澈，等整个人都陷进去了才恍然感受得到刺骨的冷。
潭底幽深又静谧，即便身处其间也无从窥探更多，只能耐心等着潭底亮起光。
如今这潭底模模糊糊有点光晕，究其本心，顾零是不愿意看到其重归黑暗的。
而且，江疏宁这小子心思深沉，什么事儿都往肚子里咽，顾零还真担心他一个不小心走火入魔了。
思及此，顾零的神魂从灵玉中出来，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江疏宁。”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疏宁略微怔愣，缓缓转过头去，那是一位白衣的美人。
精致的眉眼恍若山水画，黑色的眸如同盛满夜色，唇色浅淡。
那一身雪白的衣裙衬托的她飘渺如仙，不似凡间客。
他愣愣开口：“前辈？”
“嗯。”
窗外飞进来一只灵鹤，顾零伸出一只手，那灵鹤便停留在她手指上方，转瞬化为几行小字漂浮在半空。
——三日后，午时，各弟子于迷雾森林东南方集合，前往秘境，切记。
修仙界有不少大能陨落或飞升之后会把自己的修炼资源留下来造福后辈，经年累月与某地融为一体，形成秘境。
天青宗境内偶尔会出现秘境，宗门会组织门内弟子前去秘境历练。
不过一般都是在宗门内集合之后一同前往，怎么这一次要去迷雾森林集合？
顾零静立于窗边，微风偶尔拂过她鬓边的发，阳光在她身上洒落，她像是一个幻影，仿佛要在晃眼的阳光中消弭。
江疏宁的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动静大一点面前的这人就会消失不见，他仍然是那个无依无靠在黑暗中踽踽前行的江疏宁。
顾零把目光落在江疏宁身上，看见他失神的样子：“江疏宁，你要去吗？”
两人之间仅一步之遥，江疏宁在那双墨眸中看见了自己，心底无端升起一股隐秘的欢喜。
“去哪？”
方才灵鹤传消息时顾零并未有所遮挡，江疏宁应该看见了才对。
顾零略微拧眉，觉得江疏宁今日走神的次数太多了些，真要是去秘境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她把灵鹤的消息重新跟他复述一遍，没说自己的想法，只是又问了一句：“你要去吗？”
秘境内有不少宝物，不过机遇与风险总是并存的，多多历练对他没有坏处。
江疏宁没说去不去，反而先问了一句：“前辈会保护我吗？”
顾零觉得江疏宁现在的思想很危险，修真界谁都靠不住，最靠得住的是自己，何况修仙修的是自己的修行，哪里能靠别人？
她淡淡地瞥他一眼，轻飘飘地说着血腥暴力的话：“断胳膊断腿我不管，最多留你一条小命，剩下的看你造化。”
“断胳膊断腿很疼的。”
他嘴里说着看似胆怯的话，面上却仍旧是意味不明的笑。
“那就疼着。”顾零轻描淡写损了他一句，“没出息，不想疼就好好修炼。”
“前辈怎么总是把修炼挂在嘴边？”他开玩笑似的，“看来前辈很想得道成仙啊。”
“成仙有什么好的？”
江疏宁没料到她的话，当真认真想了一下，说道：“无穷的寿命和力量？”
顾零摇摇头：“活太久了也挺没意思的，至于力量？”
她莫名感慨，好似真的知道飞升以后的景象：“飞升以后也不过是最低等的小仙，还不如在这修仙界仗着渡劫期的修为恣意潇洒。”
这个世界已经很接近顾零生活的世界了，大概算是低配版，因而对于飞升之人的遭遇她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大抵都差不多。
江疏宁猜测是顾零的师尊跟她说过上界的事，倒是没多想，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既然前辈不打算飞升，为何时常勉励自己努力修行？”
顾零认真思考片刻：“拳头大，好说话。”
顾零顶着一张冰清玉洁的脸，说话做事却是干脆粗暴得很。
江疏宁一边笑，一边把心头悬着的巨石悄悄放下。
可能在这世间唯一不会觊觎炉鼎体质的就是顾零了吧。
“前辈已经很厉害了，何不把修炼的时间用来做一些别的事？”
“我有做啊。”顾零一条条列举，“先把天青宗那群杂碎解决了，把我的身体救出来，然后好好教导你修炼。唔，暂时就是这些。”
莫名其妙的，江疏宁就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前辈的麻烦解决了，往后的日子他是不是就是前辈唯一要操心的？
心跳蓦然快了一拍，江疏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关切道：“前辈要取的东西就是身体？具体怎么回事？”
顾零把前因后果跟他讲清楚，最后说道：“结界是小事，到时候多杀几个人便是，就是那玄灵链有点麻烦，我打算找一个魔修。”
玄灵链可以承受住渡劫期修士的灵力，又与天青宗地脉相连，实在是不好解决。
魔修的魔气刚好与灵力相斥，若是用魔气攻击玄灵链，估计可以把玄灵链破坏掉。
只不过修仙界魔修恶贯满盈，人人喊打，千年前又被封印在魔域，如今在修仙界出没的大多是入魔的修士。
入魔的修士等同于魔修，在修仙界如同见不得光的老鼠，轻易不敢现于人前，唯恐被修仙界众人挫骨扬灰。
这年头找个魔修可不是件容易事。
江疏宁：“修仙界这么大，我们多出去走走总能遇到的。”
顾零点点头，脸上露出点嫌弃：“就你这小身板遇到魔修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过魔爪，赶紧的，给我修炼去！”
江疏宁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可是前辈不是说要教我阵法吗？”
“阵法不着急。”
“修炼也……太着急了，我立马去修炼！”
面对顾零的冷眼，江疏宁立马去提升修为境界。
其实听到顾零要找魔修以后，江疏宁心中就有了迫切提升修为的想法，只不过还是习惯性地皮一下。
江疏宁开始修炼，顾零的身形重新化为流光进入江疏宁戴在脖子上的灵玉。
江疏宁睁开眼，低垂眼帘看了下灵玉的位置，复闭眼，唇瓣微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