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食百谷,汇通五脏,滋养六腑,是为长生之道,凡天下病理,皆契此理,故由五脏六腑清健者,百病全消,你记住了吗?小芷。”
“我记住了,爷爷。”绿衣小女孩朝着爷爷使劲点头。
祖上三代世居药都,曾拒天子圣旨不肯入仕为医馆,被百里家族大家长百里山尊为天下第一神医的童老爷子看着眼前这个最有天赋的孙女,满眼欣慰。
比起医术天资同样出色人品却饱受诟病的嫡传弟子花三年,和那个弃医从商抛妻弃子的儿子童当归,童老爷子晚年最为得意的就是交出这么个甘愿为天下百姓有着菩萨心悬壶济世的医圣传人。
童老爷子此生救人无数,虽死于奸佞当道,但还是给世间留下一份恩典,无愧先帝那句留于后世龙子龙孙的评语,“童氏一脉不绝,神医犹有在世,世间便治不好的病。”
“哪怕那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毒,也敌不过我童家三代从医的医术。”童姑娘坐在刘子明身边,信心满满地说道。
刘子明躺在病榻上,浑身犹如坠入针尖深渊一般刺痛,原本白皙的肌肤已经完全变黑,依稀可见筋脉之间充血水肿,泛起令人心悸的异色。
饶是病入膏肓,他仍未对她丧失半点信心,只是如今口不能言,六神俱笋,本就不是武夫之躯的文人身子骨犹如风中残烛,连呼吸也是万般痛苦,哪怕他想笑着说一句:“我相信你,也做不到。”
满脸狰狞的丑陋刀客站着他们身后皱紧眉头,那颗冰冷的杀手之心也不禁为他们捏了把汗,他能为童姑娘做得不多,陪她上山采药一路保护回来以后,就只能为她递递毛巾,擦擦汗水。
此时的童姑娘手心紧攥,不断有汗水渗出,那双稳如泰山的医仙圣手也开始慢慢颤抖,缓缓取出那一排金针,柔声道:“忍着点,会有点疼。”
刘子明艰难地嗯了一声。
一旁的李棋圣轻轻叹息一声,转身推门走到屋外。
清心居小院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守在门口的魁梧汉子边之远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文衫老人,小心翼翼问道:“先生,开始了?”
李炎兵缓缓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屋子,想起来到此处的那个目的,心情是说不出的沉重。
边之远走近文衫老人身侧,刻意压低嗓音道:“先生,需要设法引开屋内那个刀客,方能动手。”
李炎兵捋了捋精致的胡须,眯眼沉声道:“之远,不可轻举妄动。”
边之远皱起那双杀气腾腾的杏子眼,“您执意将老李留在陛下身边,已经引得陛下猜忌了,若这次还是抗命……您……”
“也罢,此时山下正在激战,属下出手对付那个刀客,您亲自下手,也可以保证神不知鬼不觉……”边之远从靴子里掏出一把禁军制式的锋利匕首,递给文衫老人。
李炎兵陷入沉思。
然后文衫老人做了一个让边之远震惊的举动,他将匕首一把甩飞。
边之远咬牙道:“先生!既然您不想脏了手,那就由学生来替您动手,我把他们一并收拾就是,所有罪责皆由边某一人承担。”
“闭嘴!”李炎兵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魁梧汉子的脸上,瞪目道:“你若还当我是你老师,这种话就再不要说出口!”
边之远“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先生……您可要想好,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若不接旨,对不起君恩信重,可若领此旨,则对不起李某一生读书。”
李炎兵疲惫地闭上眼睛,叹息低声道:“下了一辈子棋,就输了景阳宫一场,这一子若能落下,何尝不是一次畅快淋漓的大收官呢?只是到头来,我心有不忍,举棋不定。”
文衫老人听着那屋子里此起彼伏的哀嚎,眼角低垂,扶起眼前的魁梧汉子,缓缓说道:“之远啊,且看他自己造化吧。”
边之远眼神幽怨,起身冷声道:“也罢也罢,我就不信那童姑娘真那么神,连唐门绝学一丈青都能解,他若死于此毒,就更与我们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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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开道一百五十丈,生生将林子一分为二,如此强悍无比的剑气竟然也对唐焰的护身毒瘴完全不起作用。
九九八十一颗透骨钉激射而出,方圆几十里无一草一木可以存活,只是对于如今的南宫少卿而言,这还算不得什么。
南宫少卿微微屈膝,拇指按刀出鞘,刀尖自有风雷。
嗤啦一声,唐焰精壮的上身周围忽然出现一丝玄妙涟漪,毒瘴瞬间被打开一道细微的口子,细看之下,那阵绿色毒烟与紫雷不断交织,将缝隙拉扯得越来越大。
青衫道士口吐真言,轻轻唤来天雷之力。
江沐剑侧身脚踩“青叶子”,转三剑御剑飞行为双手持剑,划过林间所行之快几乎转眼之间就掠近唐焰周身。
唐焰双袖一抖,无数颗霹雳弹迎风炸裂,将江沐剑向后逼退,江沐剑瞳孔一缩,背上的养剑匣急忙收回三剑,向后滑行躲开爆炸波及范围,整个人撞入后林。
无数尘埃之间,女子剑仙冷双儿看准机会,祭出天下第一名剑伏羲,一剑横空出世,穿过那个已经被百里长生设法打开的毒瘴口子,刺向唐焰心脉。
只可惜那毒障口子挣脱天雷枷锁,在剑气波及胸膛的一瞬间恢复如初,否则就以冷双儿这威力惊人的伏羲一剑,就是长生境的大宗师恐怕也要当场陨落。
毒障护身的唐焰却只是被剑气撞退,护在胸口的掌心袖口炸出血丝而已。
此时一道璀璨金光一闪而逝,竟然不顾毒气缠身,一股磅礴如龙蛇的劲力强行将唐焰那毒气萦绕的粗壮胳膊向后拉转,一记麻鞋踩弯了唐焰的膝盖,将他半个身子按在地上。
唐焰闷哼一声,眯起那只被刀疤横贯的阴沉眸子,“敢与我近身,你不怕毒?”
扼住唐焰双臂的青衫道士手掌有金光与那毒烟相抗,面色却趋于不健康的潮红,笑眯眯道:“控制住你一瞬间就够了。”
青衫道士忽然后撤。
唐焰瞳孔收紧,猛然抬头,黑云压城城欲摧。
昏暗林间只见一道白色,横刀在眼前,气机如沸水翻滚,刀身不断吸收天雷淬炼之力。
南宫少卿轻呼出一口气,单手压刀在地,大地间不断激荡天雷,随着他向前狂奔几十步。
手中那柄黑刀已然浑如自然自在,罡风凛冽吹山岗。
白衣如雪身形掠如长虹,一记刀弧划过天际,隆隆天雷声炸响整座幽幽青山。
南宫少卿与唐焰擦身而过,利落以白袖手肘擦去刀上的鲜血,眼神还是那般平淡。
唐焰肩膀微微颤抖,忽然伸手摸了摸脖颈处骤然溢出的一道刀痕血槽,蓦然瞪大眼睛,轰然倒地。
这位秘杀堂暗器宗师的脖颈处不断渗出大片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土地,形成一片血泊。
唐焰双掌捂住鲜血如泉涌的脖子,艰难冷笑道:“你们以为……死了我……姓刘的……就能活了吗?他的毒……根本无药可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