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玉娥带妞妞去街上逛逛,特意去熟悉的绣楼定做几套新衣裳鞋袜。
妞妞不好意思,脸变得通红,手足无措,说:“姑奶奶,我的衣裳够穿了,不用做新的。”
“太贵了。”
王玉娥笑道:“快过年了,个个都要穿新衣裳。”
妞妞赶紧说:“我自己会缝衣裳。”
她心想着:自己动手,更省钱。
王玉娥考虑片刻,暗忖:妞妞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给她干,免得胡思乱想。
于是,她灵活应变,说:“那就买两套,自己再另外做几套。”
等绣娘量完尺寸之后,王玉娥带妞妞去苏家串门子。
苏母特别高兴,热情地招呼她们,还夸赞妞妞漂亮。
妞妞总是低着头。
苏母又说:“王姐姐,你这次咋回去那么久?”
王玉娥喝一口茶,微笑道:“在老家多陪陪我娘,我舍不得她,她也舍不得我。”
苏母羡慕王玉娥亲友多,聊着聊着,忽然说:“明年,我和孩子爹想在后院养几头猪。”
“最近肉价贵。”
王玉娥嘴里的茶水差点笑喷出来,她赶紧用手绢掩嘴,然后说:“当真,还是开玩笑的?”
苏母满面红光,笑道:“真的,反正宅子够大。”
王玉娥心想:这么漂亮的宅子,用来养猪,就好比用绫罗绸缎做鞋垫,浪费呀。
她真心把苏母当亲友,所以劝道:“这宅子虽大,但四周有高墙围着,比不上农家通风。”
“我自家年年养猪,所以有些了解,猪圈臭臭的,就算天天洗,也还是有味。”
“特别是热天,味道闻起来不好受。”
苏母以前在城里开纸扎铺,羡慕别人家办杀猪宴,自家却没养过。
她“哎呀”一声,开始打退堂鼓,眉眼有点愁,说:“我之前把养猪想得太简单了。”
王玉娥笑道:“养猪不仅臭,还特别吵闹,爱嗷嗷叫。”
苏母听得无可奈何,轻拍王玉娥的手背,说:“我太闲了,闲得没事干。”
“心里反而难受,空落落的。”
王玉娥说:“明天去我家打‘麻雀’玩,好不好?”
苏母爽快答应。
又过一会儿,王玉娥带妞妞告辞。
马车缓缓滚动,离家越来越近。
王玉娥拉着妞妞的手,亲亲热热,说:“打‘麻雀’可好玩了,乖宝和巧宝都会。”
“四个人凑一桌,边玩边聊,等会儿我教你。”
妞妞小声说:“姑奶奶,我想多干活。”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做过懒鬼,从来没像乖宝和巧宝那样享千金小姐的福,也比不上元宝小家碧玉的福气。
王玉娥心疼她,微笑道:“勤快好,我年轻的时候也特别勤快,和你一样爱干活。”
到家之后,王玉娥去库房挑选布料,搬去妞妞屋里。
她拿起剪刀,爽快地笑道:“裁一裁,做新衣裳。”
“自从亲家母生怪病之后,我家就没谁爱动针线活了。”
妞妞干活熟练,先量尺寸,然后接过剪刀,动手剪裁。
双手灵巧,又快又好。
王玉娥帮忙打下手,说:“亲家母那边还有一台闲置的织布机,等会儿搬到这里来,怎么样?”
妞妞点头,终于露出欢喜的笑容。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喜欢这种问心无愧的感觉。
王玉娥闲话家常,说:“乖宝爱看书,巧宝爱去练武场玩耍,都不爱学针线活。”
“宣宣也懒得做。”
妞妞敞开心扉,微笑道:“小时候,太奶奶总说我像姑奶奶,说姑奶奶小时候干活像个小大人,还喜欢去山上捡蘑菇。”
“啥蘑菇能吃,啥蘑菇不能吃,认蘑菇的本事,姑奶奶在王家村里数第一。”
王玉娥听得笑眯眯,说:“熟能生巧。”
“小时候家里穷,吃蘑菇就像开荤一样。我最喜欢吃口蘑,你爷爷心疼我,我爱吃的东西,他尽量不吃,都留给我吃。”
妞妞鼓起腮帮子,接话:“爷爷比洋洋好多了。”
“洋洋总是和我抢东西吃,又懒又馋。”
“让他拔鸭毛,他就说他要去看书。看书也作假,每年让他写对联,他都不情愿写。”
王玉娥溢出笑声,说:“等下次写信回去,你劝劝你爹娘,别把洋洋养成败家子。”
王玉娥不爱多管闲事,所以她自己不方便亲自去劝说,转而让妞妞去劝,毕竟妞妞和王猛、韦春喜、洋洋是一家人。
她虽然把妞妞带到京城,但并没打算让妞妞与老家的亲人断绝来往。
妞妞小声嘀咕:“劝了也白劝,我娘做梦都相信洋洋能考秀才。”
“可是,他的字,写得比我的字更丑。”
王玉娥笑问:“妞妞,还想不想继续念书?”
妞妞干脆果断地说:“想。”
偶尔做白日梦的时候,她幻想过自己变成优雅的才女,而不是天天一身油污,头发上还不小心沾染鸭毛。
王玉娥说:“晨晨在外院开私塾,你有空就去旁听。”
“都是一家人,不收你束修。乖宝在私塾做夫子,专门负责给学童讲故事。”
妞妞特别羡慕,收敛笑容,眼神变深沉,说:“乖宝真厉害。”
王玉娥满心骄傲,说:“乖宝长相像宣宣,学问像她爹。”
“巧宝长相随风年,性情却比较像宣宣,反着来。”
妞妞听得津津有味,笑眯眯,暗忖:姑奶奶没把我当外人,把家里的事都告诉我,真好。
相比人心隔肚皮,这种彼此就是一家人的亲切感,显得弥足珍贵。
妞妞心中感动,忍不住眼泛泪光。
她今年流出来的眼泪,格外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