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继续开口，“你只需忘记今日之事，懂？”
我并不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我们两个只在穗丰围场匆匆见过一面，之后再无交集。
“姑娘大恩，我铭记于心，定不会向任何人提起姑娘，”丁冬当即举手发誓，“若违此史，死后必入拔舌地狱，来世轮回落入畜生道。”
这样的誓言可谓毒辣，菊芳与丝竹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将人送走后，菊芳在周舟示意下从书柜上拿来了一本杂记。
周舟接过书，正好对上了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说吧，怎么了？”周舟问道。
“您吩咐的事儿已经办妥了，”菊芳脸上带着愁容，“那位也答应了，只是……她信得过吗？”
“她自然是信不过的。”周舟轻笑一声，懒洋洋地开口，“但是这件事儿可以成全她的野心，她会牢牢把握住的。”
“那……那咱们不是落了把柄在她手上？会不会对咱们不利？”菊芳的担忧在此。
“把柄？信是用丁冬的名义送去的，既无私印，又无落款，人证，丁冬勉强算一个，只是仅有人证，没有物证，空口白牙，上下嘴皮一碰，就想拉我落水？”
“菊芳，你是不是也话本子看多了？”
菊芳被噎住了，丝竹又站了起来。
“话是这么说，可小姐，”丝竹说出了今天最大的疑惑，“你为什么淌这趟浑水？”
这个问题，周舟也思考了很久，丁冬兄长枉死这事儿与她没有多大关系，但她看到丁冬一个弱女子为了给家人报仇，精心筹划，不惜委身仇人之下时，她恻隐之心动了。
他们兄妹两个生在泥潭，活着已拼尽全力，结果苦难依旧降临。
如果上天有好生之德，定会叫草菅人命的人付出代价。
这样的想法，说得上是天真，所以周舟给出来的答案是——
“觉得有趣罢了，而且……，”周舟眼眸寒光乍现，冰凉如刀，“他们害得二姐姐那样惨，我收点利息，又有何妨？”
说完，周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舟车劳顿，身体实在是乏得厉害。
菊芳、丝竹识趣地放下蚊帐，吹灭了蜡烛，“小姐快睡吧。”
“嗯，”周舟低声应着，躺在床上，不忘嘱咐，“菊芳、丝竹，你们两个最近也辛苦了，两人儿商量着，轮休三日。”
打工人，最开心的就是休假了，两个人笑容灿烂，高高兴兴地回答，“是，谢小姐。”
两人儿退下，守夜的丫头在外屋，而周舟，因为连日的疲倦，她今晚睡得格外沉，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户，有些刺眼。
周舟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坐了起来，听到动静的丝竹立刻走了进来，“小姐，可要用膳？”
正常情况，丝竹都不会问，所以……
“是什么时辰了？”周舟问道。
“巳时末了。”丝竹回答。
也就是说，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午膳时间了。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周舟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整个人依旧昏昏沉沉的，“叫水进来吧，再去厨房，叫厨子做碗粥过来，没什么胃口。”
“是。”
很快，周舟就洗漱完毕，坐在椅子上翻看着账本。
这三个月，凌翠阁的开支，丝竹记录得当，有条有序，谁支出采买了什么，都有写上，还摁了手印。
周舟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将账本合上，递给丝竹，示意她收起来，同时感叹，“你这本事儿，做个账房娘子都是大材小用。”
丝竹点头，狠狠地同意了，“奴婢也这样觉得，小姐真有眼光。”
周舟哭笑不得，问她，“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啊？”
“都有，都有，”丝竹嘿嘿一笑，狗腿地给周舟揉肩，“这个叫一箭双雕。”
周舟很是受用，舒服得眯起了眼睛，翻看起了玉颜坊的账本。
最开始的名声已经打响，剩下的就靠她们自己努力了，如今这是第一波收成，要说赚了多少，那就是还没回本。
不过，照这样下去，一年内回本当是可以的。
周舟合上了账本，丝竹立刻接话，“上回小姐说的染指蔻的法子，清荣姑娘研制出来了，还送了一小盒过来。”
今天脑子反应有些迟钝，听了丝竹的话，周舟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居然真的给搞出来了。”
这个不敢置信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
“拿来我看看。”周舟坐直了身体。
丝竹从梳妆柜里取出了一个盒子，盒子秉承着玉颜坊一贯的风格，精致小巧。
她打开盖子，露出了里头的暗红色的膏体。
丝竹解释道：“清荣姑娘说，抹在指甲上的颜色会比这个艳一些，而且刚抹上不能乱动，要过一盏茶时间这个膏体才会凝固。”
说完，丝竹跃跃欲试，“小姐可要试一下？”
“行。”周舟欣然应下。
一盏茶后，周舟举起自己的手，细细欣赏，手指纤细，骨节分明，指尖红润，看上去，气色好极了。
“不错，挺好看的，也实用。”周舟展颜一笑，继续说道，“可开售了吗价格定多少？”
“前几日，清荣姑娘送账本来时，说这丹蔻油还未量产，现在是做了小件儿，当做礼品送给常客，”丝竹回答，“她说，量产这事儿，得您来定夺。”
“很好。”周舟更加满意。
两人儿又说了会儿话，厨房那边将粥端了过来。
虽然周舟只说了粥，厨房可不敢只端来粥。
粥非清粥，而是肉丝姜葱粥，不过周舟吃得姜味吃不了姜，所以厨子还细细地把姜丝挑了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两张鸡蛋煎饼，一碟子土豆丝，一盘子取了骨头的烤鸭，烤鸭切成薄薄的片，摆盘精致。
奈何周舟没有胃口，简单对付了一顿，叫丝竹她们分了，就回去继续睡觉。
这一觉，睡到黄昏，睡到丝竹惊呼。
丝竹看着面色潮红的周舟，忙伸手摸上了她的额头，入手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