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报,来的人是师叔。
喜报,来的人是师叔。
已经预料到了今天回去后会是面对怎样的一番“腥风血雨”,余清苒认命地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迅速对着代清浅行了个大礼:
“想必这位就是璎珞姑娘所说的名医了吧,妾身王钱氏,求夫人施以妙手,替我与夫君瞧瞧吧。”
cpU当场干烧了的代清浅:……?
什么妾身,什么王钱氏,什么夫君?
两天不见,小师侄瞒着自己跟钱昭私定了终身不说,还直接对外宣称他们是夫妻?
她用晦涩莫名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余清苒挽作了已婚妇人样式的发髻,险些绷不住脸上的礼貌微笑:“姑娘这是?”
……完蛋。
总觉得师叔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砍死自己。
想放开余清苒的手就是欲盖弥彰,还可能会引起玳瑁的怀疑,但却又碍于“哑巴郎君”的身份不能替自己辩白。
这也不成那也不行,钱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任由余清苒牵着,听着她“情真意切”的倾诉:
“妾与夫君是平州人,这些年来本是青梅竹马鹣鲽情深,可谁曾想妾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成婚两年还未曾有子嗣,夫君急火攻心下,竟不知怎的失了声。
“此番我们前来本是为了沾一沾圣上龙气庇佑,顺便在永安塔附近的庙里求一求儿女的缘分,不曾想朱衣卫有位璎珞姑娘热心,这才引妾前来您这儿求医。”
师叔,师叔!!
看到她无辜又纯真的小眼神了嘛!!
她真的不是一言不合就把自己草草嫁出去的恋爱脑傻白甜啊!!!
余清苒噤若寒蝉,余清苒心惊胆战。
“永安塔”“朱衣卫”……
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两个刻意强调出来的关键词,代清浅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他们身后还坐着个做朱衣卫打扮的女子。
看来是小师侄跟钱昭去永安塔附近查探的时候,不慎引起了朱衣卫的注意。
压根没想到这剧本竟然是余清苒一手安排的,代清浅只当她是事急切从权随意找了个借口,便将计就计顺势接过了话茬:
“那还请这位夫人上前些,我这便替你诊脉。”
只是“夫人”二字有意无意地略微压重了几分,怎么看怎么像是不久后就要秋后算账。
余清苒默默缩起还在抠着地的脚趾:“……有劳。”
一脸肃穆之态地看过了余清苒的脉象,又招呼浑身不自在的钱昭上前来将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腕间,代清浅微眯着眼睛,将多年老中医的形象栩栩如生地演绎了个十成十:
“姑娘这脉象……想来是少时便体弱,以至于气血不足、心脾两虚,这些年又因着此事忧思过度、郁结于胸,这才愈发不易蒙孕。
“但只需要注意休养调理,再辅以药理调理调理身子便是,恕我直言,这子嗣之困……问题恐怕还是出在公子身上。”
余清苒:……??
钱昭:??……
不是,今天尽心尽力尽职尽责演戏的不是他们俩吗?
怎么师叔也演上瘾了?
在两人窘迫尴尬到恨不得钻进地缝的目光中,代清浅面不改色,甚至“贴心”地放低了些声音:
“但公子倒也不必为此忧心,肾阳衰微命门火衰并不是什么大的病症,往后只要多加注重按时服药、仔细调理便是。
“这里人多眼杂,所要注意的事项又有些冗多,二位若是不介意的话,还请随我去二楼一叙吧。”
“有劳夫人了,妾求之不得。”
师叔,今天我是演技的神,但此时此刻,你——是我的神!!
赶忙向玳瑁又“感激不已”地连连道谢了一通,终于能够摆脱朱衣卫的余清苒拉起钱昭的手,在那小二一脸同情的目光中逃命般地跟了上去。
……然后她发现她高兴早了。
面带微笑却笑里藏刀,语气柔绵却绵里藏针,代清浅坐下替自己倒了杯茶,“慈眉善目”地挥了挥手:“坐吧。”
“师叔。”钱昭不敢乱动,余清苒只敢尬笑,“您、您怎么会在这儿啊?”
“这医馆的掌事是我一位旧友,每个月中十五日至十八日会邀我过来揽客看诊。”
“……喔。”
屋里一时便只剩下了代清浅不紧不慢呷着茶水的声音,与瓷杯轻轻碰撞不时响起的几声脆响。
气氛看上去实在太像是早恋的小情侣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喝茶,余清苒索性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宗旨,牙一咬心一横便要开口:“师叔,我——”
“夫人。”一旁的钱昭却比她更快,当机立断抱拳向着代清浅行了一礼,“今日之事都是在下一人的主意,还望夫人不要责备清苒。”
“你的主意,就是指与她扮演一对成婚两年还没有子嗣的夫妻?”
“……是。”
依旧保持着深深行礼的动作,钱昭虽然面上一副恭顺之色,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是在下考虑不周,这才不慎坏了她的名声,我愿意对清苒负责。”
“可得了吧,你能给自己一个这样的角色?”代清浅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事一看就是清苒这丫头的手笔,你也不必为她开脱。”
“还有。”她啼笑皆非地看了眼一脸窘迫的余清苒,“说什么负责不负责的,依我看,你怕不是早就想找个机会向我提及此事吧?”
钱家乃是梧国世代名门贵族,家风清正,德厚流光;
而钱昭本人也是一早就有了一身正气高风峻节的名声,若不是认准了清苒,想来也不会默许她如此行事。
“我知道,今日之事乃是你们六道堂不得已而为之。”
起身亲自扶起了还保持着作揖动作的钱昭,代清浅不甚在意地笑笑,语气终于温柔了许多:
“但朱衣卫乃是安国最为厉害的情报组织,卫众大多性情多疑,今日你们虽然能瞒得过他们一时,却不能借此行事一世。
“我倒并不是介意你们行动时用的身份,只是有些恼你们不提前告知我,后怕自己会拖累你们罢了。
“若是下次还有类似的情况,你们切记要注意安全,明白么?”
钱昭立刻慎重地答应下来,一旁的余清苒也乖乖应了声:“是。”
“这是一旬牵机的解药,带回去给宁大人服下吧。”代清浅也不再多言,侧身让开了下楼的路,“这几日恐怕有好些事要忙,过一阵子我再去看你们。”
“好。”
临出门前,她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余清苒,小声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对了,钱昭他……”
“……师叔!!”
还没来得及听清他们师叔侄二人说了什么,就看到余清苒一脸羞愤之色地提起裙摆冲下了楼,钱昭一时间有些蒙圈:“夫人?”
“没什么。”代清浅意味深长地摇摇头,“我只是告诉清苒,你与她的婚事要等回了梧都再议,小丫头有些害羞罢了。”
???
余清苒,一个张口“夫君”闭口“妾身”,时不时还要讲几句土——土什么来着?喔对,应该是土味情话——土味情话,致力于调戏他的人,居然会因为这样一句话就害羞?
只是对方到底是长辈不便多问,钱昭便也没来得及深究,匆匆行了一礼紧追着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