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站起来吗?”
纪涟闻声抬头望去,看着朝自己伸出手心的少年。
裴扬单膝跪地,一双眸子漆黑的像口深潭。
“可,可以的。”纪涟稳住心神,手搭在少年的手腕上。
他不敢看同桌的表情,想必是分外可怖的。
周围的人显然也被这一幕吓到,方才伸手去推纪涟的人也隐隐往人群后面退去。
他可不是故意的,当时人那么多,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我们可没推他,是他自己摔倒的。”
“就是啊,谁让他不长眼,自己往我们身上撞。”
见裴扬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方才有关这位煞神的传闻众人也都有所知晓。
此时当然是不想惹祸上身,纷纷推辞起来。
“裴扬,你别生气,我找到能证明你清白的人了。”
今天的这一出事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若是少年此时控制不住他的脾气,再闹出些什么动静。
那即使最后自证了清白,也定不会有人买账的。
“你都这样了,还他妈管别人呢!”
“可是......”
纪涟已经习惯了被人针对,况且这些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你知不知道这样是会踩死人的?”
裴扬沉吟出声,这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并不像他平时的嗓音。
纪涟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上,眸中星光闪烁,神色游离不定,“我现在没事。”
“纪涟,你他妈真是好样的。”
裴扬终是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他裴大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闷气。
同样的,他更不想在意的人被这样随意欺负了去。
“你骂我。”
“骂的就是你!”
纪涟不会骂人,他默不作声,低下脑壳,挣扎着就要站起身。
只是稍微动了动身子,背部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裴扬领会过小同桌的倔,他收起又要爆粗口的话,沉闷出声,“我真欠你的!”
说着,没等纪涟反应过来。
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裴......裴扬,帽,帽子掉了。”
纪涟没料到对方会直接上手,他下意识地就要探出身子去捡。
“老实躺着。”
一双大手将他又重新按到怀中。
那声音从脸颊擦边而过,纪涟感受到了一抹柔软,这下他是真不敢动了。
裴扬扫了眼地上掉落的鸭舌帽,他单膝曲地,一只手臂紧紧地稳住怀中的人,另一只挑起帽檐。
感受着上下的浮动,纪涟的心跳个不停,他张张嘴,刚想要说话,“我......”
“闭嘴。”
低沉的嗓音再次从头顶传来。
紧接着,一个阴影笼罩下来,帽子被按在他的脸上。
裴扬抱着人从人海中穿过,周围寂静一片,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出来阻拦。
直到他们离开篮球场后,四下才逐渐响起议论声。
“靠,我刚看到了什么?裴扬竟然公主抱了一个男生,难道传闻是真的!”
“这人到底是谁?有没有人认识的,还有刚刚你们都拍照了吗?这简直就是惊天大瓜啊!”
裴扬身为泽城中学响当当的大人物,他的感情史自然也是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
但是,从裴扬这么多年没谈过一个女朋友来看,江湖上则一直流传着他不喜女色的传言。
后来和筱美人的这一档子事,自然打消了很多人的念想。
然而,现在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不得不让他们重新想起先前的这个传闻。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传闻是真的吧!
“草,尤水凭,我没看错吧?裴哥这是把新同学给抱走了?”高星揉搓着双眼,望着篮球场出口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眼睛坏掉了就去看医生。”尤水凭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只要对方是裴扬,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
因为,他是裴扬。
顾鲸鹤当然也看到方才发生的一幕,他没看清裴扬抱着的人是谁。
但是他们的背影却是那样的刺眼、夺目。
明明刚才比赛的时候,他都那样求他了,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顾鲸鹤有些好奇,裴扬抱着的人是有多优秀,优秀到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为什么不是他的?
“宇哥,我脚疼。”
顾鲸鹤朝身边的心上人射出眼色,然而佟宇还在震惊方才看到的那一幕,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说的话。
顾鲸鹤面露不忿,他挣扎着就要从地上起来,却一个趔趄往一旁倒去。
这一幕是何其相似,佟宇似乎是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揽。
然而,当他察觉到周围那若有若无投射过来的视线时,他又松开揽腰的手。
这样避嫌的行为更让顾鲸鹤难堪,他捂住自己的小脸,推开身旁的人,一蹦一跳的就要往前走去。
只是每蹦一下,心就跟着冷掉一分。
自己为了团队,作出这样大的牺牲,却换来了他们异样的神色。
为什么裴扬可以排除万难,不顾异色,他却不行?
此时此刻,顾鲸鹤的心冷到了极点。
“鹤鹤,你等下,我陪你一起去医务室!”
佟宇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刻意,他小跑上前,想要挽回些什么。
两边的主角都已不在现场,众人也都没好戏可看,纷纷离场而去。
只是,今天比赛场上发生的一切,却足够他们津津乐道上好一阵子。
比众人早些离场的同桌二人,此时穿梭在矗立的教学楼之间。
纪涟的眼睛被帽檐挡住,完全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他感受着对方胸腔处传来的掷地有声的心跳声,一时间竟慌了神。
“裴扬,你要不......还是把我放下吧,我可以自己走的。”
“整天嘴上说着学习,也没见你聪明到哪。”裴扬还在为刚才的那一幕而生气。
他自在惯了,小同桌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是忍气吞声,懦弱不堪。
明明在自己面前,偶尔还会亮一下爪子。
怎么在旁人那,就能任人欺负。
“我......”纪涟想要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要说什么呢?
说自己向来就是这样,可以被人任意搓扁捏圆。
说自己没有骨气,总是因为害怕失去而踌躇不前。
还是说自己根本不配与任何人做朋友,没人喜欢连真心都不敢交付的冷漠的人。
纪涟不敢说,他害怕连眼前的这个“朋友”也会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