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姜云筝带着侯月出门。
上午先去东宫,下午再去徐府,给徐音琳做第三次治疗。
侯月今日一身桃色小衫,梳了个丫鬟头饰,一路上嘴角忍不住上扬。
临下车之际,姜云筝提醒她收敛一点,“咱们只是去治病,不是在东宫捡了银子。”
侯月立即压平嘴角的笑,“这样行吗?”
姜云筝:“…………行。”
东宫占地面积极广,太子所居住的含英宫在东宫北处,缉拿周王、陈家二府事宜,昨日基本交到了祁昀慎手中,姜云筝被太监引到含英宫门口,太子正处理完了折子。
姜云筝带着侯月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一身青衫,气质清贵,他倚在榻上,小桌上燃着缕缕香烟,神情淡雅叫人不可轻易接近。
太子让姜云筝起身,目光在落到姜云筝身后的侯月时,他轻笑道:“姜大夫免礼。”
姜云筝粗粗瞥了眼殿内布局,皇长孙萧翎正背脊笔直在不远处的窗边写字,一脸认真。
太子伸出消瘦的手腕,“昨日粗略一见,姜大夫果然不同凡响。”
姜云筝淡笑:“太子殿下过奖了。”
说罢,姜云筝抬手,指间隔着丝绢搭上太子的脉搏。
姜云筝眉间微微蹙着,太子的身体比她想象还要更差一点。
“殿下幼时可是被人下过雪上一支蒿?”
太子眉间微挑,眼中不乏赞赏,“姜大夫果然名不虚传。”
姜云筝:“这药生于雪山之巅,对于外表跌打损伤一类的伤,这药堪称良药。可若一旦被内服,这良药转身变为毒药,毒力不下鹤顶红。殿下本就身体虚弱,这毒药一旦下去,就毁了身体老本,病痛缠绵至今,时常晕眩吐血都是那雪上一枝蒿的后遗症。”
姜云筝没细问。
东宫太子入口的每样东西都会经过大小太监尝毒,意外将外抹的药,用作内服,背后少不了阴谋诡计。
这十多年以来,太医院吊着太子的命能活到现在,已算是不容易。
姜云筝没说能十足治好太子的病,只快速写了一道方子出来。
“殿下先按照这方子服个三日的量,每日睡前再搭配我配的丸药,三日后我再来替殿下复诊。”
太子将药方交给太监。
“丸药我今夜制作,明日给殿下送来。”
他随口问了句:“姜大夫不妨直言,我如今还有几年的命?”
姜云筝拧了拧眉头,“就单服用那个药方而言,活个七八年不成问题,但具体要看三日后的复诊结果,届时调理药方再多活个十来年不成问题。”
话音一落,殿内十分安静。
所有太监宫人全都盯着姜云筝,太子眼眸微沉看着她,就连窗前的皇长孙都一脸惊喜。
身后侯月激动地直接攥着姜云筝衣袖,“真的可以吗?早知道就早点来了。”
姜云筝扶额,有些无奈地瞥了眼侯月,“现在也不晚。”
太子眼中闪过几分笑意,瞧了眼姜云筝身后的人。
“那就如姜大夫所言,三日后再说。”
姜云筝起身告辞,而侯月被留在了殿内。
含英宫外面是一片湖,姜云筝在湖边赏鱼,殿内太子的声音很小,反倒是侯月响亮的声音传来了出来。
“上次你给我的信息不完整,害我差点就出丑了!”
太子想不起来了,语气纵容:“何事?”
侯月气呼呼地跺了下脚,“当年祁世子抓那西夏圣女究竟是为了什么?当真是因为萧秦瑜害了世子妃?”
太子眼神诧异,“你替谁问的?”
侯月咬了咬唇,“你别管,你快告诉我!”
太子脾气表面温和,实际笑里藏刀,也就侯月敢在他面前撒泼。
见太子不说话,侯月又自顾自说道:“前几日我去听戏,那说戏的,说祁昀慎抓萧秦瑜别有目的,我好奇,你快告诉我。”
太子瞥了眼院子外。
淡声道:“我跟你说了,是萧秦瑜联合徐音琳害死世子妃。”
侯月用了姜云筝的原话:“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是祁世子本来就要杀萧秦瑜,才顶了个要替世子妃报仇的名头。”
话音一落。
太子脸色微沉,“侯月,慎言。”
侯月不说话了。
太子见侯月不高兴,心中叹了口气,又说道:“我与晏回从小一起长大,他对世子妃的情感非同寻常,他可以利用任何人,唯独不会利用世子妃。”
想起徐璟秧,太子轻轻叹了口气。
院子里的姜云筝将二人对话尽收耳底。
她眉间微蹙,眼眸渐渐沉下。
太子言之凿凿,那当年亲手杀她的人,不是祁昀慎还能是谁?
假若真不是祁昀慎,那还有谁能与祁昀慎顶着同一张脸,同样的声音?
姜云筝盯着湖里的鱼,回忆起行宫那日,她脑中传来撕裂般的头痛,她缓缓蹲下身子,头顶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语气微嘲。
“姜大夫杵这数鱼?”
姜云筝抬头,祁昀慎正居高临下看着她。
“见过祁世子。”姜云筝说着就要起身,可脚突然不稳,踩中石子,差点就栽到了湖里。
好在祁昀慎顺势拽过她手腕,他松开手,眼中异样闪过。
姜云筝站直身体,后退一步,“多谢世子。”
祁昀慎转身去含英殿,脑中痛意渐消。
殿内,侯月开口:“姜大夫医术过人,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殿下,你的病就包在姜大夫身上了。”
祁昀慎在门口轻咳。
侯月干脆跳下榻,“我和姜大夫要回去了。”
太子抬手,“府里用了午饭再走。”
侯月随意点头,想着出去问问姜大夫的意见再说。
祁昀慎与侯月擦肩而过,祁昀慎进入殿内,随口道:“她现在在姜云筝身边。”
太子点头,“她随性自由惯了,我一副随时会死的身体,不适合她,东宫也不适合她。”
祁昀慎给自己倒了杯茶,没应声。
萧翎见祁昀慎来了,放下手中的笔,在桌下取了个盒子,哒哒哒来到祁昀慎面前。
“祁叔父,这是给臻臻的礼物。”
太子失笑,“前几日小丫头生辰,礼物没来得及送过去。”
祁昀慎代女儿收下。
太子又问道:“姜大夫妙手回春,她可有看过臻臻的口疾?”
祁昀慎:“不急,前些日子在蜀地找到谷神医的踪迹,估计快回京了。”
对待女儿,祁昀慎不敢冒一点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