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唐冠趁着刘嘉没注意,借着打开水的工夫,将那一页纸放在《基督山伯爵》书本的封三与末页之间,然后打了一杯温开水若无其事地上床躺着。
偷眼看徐骏那边,徐骏还睡得正香,他的眼睛上蒙着黑色眼罩,这也是只有他一个人独有的特殊待遇。
唐冠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想不透徐骏有什么方法可以保证即刻脱离看守所,若是越狱,很难不引起同牢房囚犯的注意,就算逃过狱友的眼睛,外面还有重重铁门,大批武警,武功再高也是枉然啊!
从徐骏最近阅读的那些书,其实唐冠也能看出他的心思,多少是起了越狱的念头,因为《基督山伯爵》和《书剑恩仇录》两部小说,里面都有相关的情节,一个是唐泰斯成功从伊夫堡监狱逃脱,一个是红花会群雄数次劫狱搭救文泰来。
难道徐骏是想从这两本书里得到启发和借鉴,想出脱身之策?
看着徐骏平静泰然的睡相,唐冠也只能尽量相信徐骏的智慧,收起猜测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暂时不去多想。
不知不觉起床的电铃声准时响起了,号房里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由于今天是礼拜天,号房休息一日,没有再安排劳动任务,众囚犯吃完早饭之后分成两组,一组在阳台那里清洗衣物,一组坐在大通铺上学习法律知识,读书看报。
唐冠也靠在大通铺墙壁上,静坐打盹。
徐骏很自然地将《基督山伯爵》的书本拿上床铺,若无其事地观看着。
唐冠眯眼看到了徐骏的举动,徐骏把书翻到最后一页,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唐冠一眼,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徐骏突然向唐冠叫道:“小唐,你给我过来。”
唐冠愣了一下,便站起身走到徐骏面前,问道:“老大,有什么事吗?”
徐骏冷着脸问道:“你进来几天啦?”
唐冠有些莫名其妙:“应该是五天了呀,老大。”
“这么多天了,天气也逐渐热起来,赶紧去冲个澡,不嫌脏吗?”徐骏皱眉说道。
“这,好吧……”唐冠叹了口气,他身上只有一套衣服,李心娜也只是给他送了钱,而父母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想到给他寄送衣物,不是他不想洗澡更换,是没得换,只能将就着。
徐骏似乎看出他的难处,把刘嘉叫了过来,说道:“唐冠的衣服可能还没送到,我之前有一套灰色的运动装,码数大了一号,我不想要了,你把它找出来,给唐冠换上。”
刘嘉虽然暗自不爽,却也没胆子违抗,只得答应着蹲在储物格前边,把徐骏说的那套灰色运动服翻找出来,放到床边。
唐冠当下便出去阳台那边,脱下原来的衬衫马甲和西裤,用水盆接了自来水开始冲澡。
也亏得他见过刘嘉侍候徐骏时,是怎么帮他穿衣脱衣的,将衣裤首先从一边的手腕脚腕的铁环缝隙中全部拉出,再同样从另一边拉出去,就可以把衣裤全部脱下,穿上去的时候反向操作就可以了。
唐冠手法何等巧妙,手劲也比刘嘉等人大多了,做这个事并不费劲。
刁德安等人正在清洗所有犯人积压的衣物,他们见唐冠脱的只剩下内裤,把脏衣服直接扔给他们,心中虽然不爽,但是知道这家伙不好惹,皆是敢怒不敢言。
洗完澡之后,唐冠进去准备直接穿上那套运动服,刘嘉愕然道:“哇塞,你内裤湿漉漉的,都不用换啊?”
唐冠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奇怪的,常言道‘小孩屁股三把火’,我这还是童子之身呢,阳气旺得很,等一会自动就烘干了。”
刘嘉撇嘴道:“你就吹吧老三!我怀疑你是不是那玩意儿太寒碜,不敢亮出来给人看到!”
这话可把唐冠噎得够呛,他当即一把拉下内裤,对着刘嘉耀武扬威道:“要不咱俩比一比呀二哥,看是谁不够看!”
刘嘉和张汉等人好奇地瞅了唐冠胯下一眼,不禁暗自咋舌,好家伙,那确实是非同小可,天赋异禀,刘嘉自惭形秽道:“还是你牛啊老三!得了吧,不用耍宝了,快点穿你的衣服。”
唐冠暗自好笑,我靠,跟我比这个,我就是稍息的时候也比你们立正更威风!亮瞎你们的狗眼!
他得意洋洋拉上内裤,套上运动衫和松紧裤,感觉还挺合身,徐骏身高也接近一米八,大概就比唐冠矮了四五公分,不过他看上去胖多了,怎么会说码数大了一号呢?
不至于呀,唐冠心里嘀咕着,突然灵光一闪,他想起徐骏写过要给他下一步具体方案的事情,当即伸手在上衣和裤子的口袋摸了一下。
果然在一边裤兜摸到一张纸条,他心下了然,不禁暗赞徐骏行事缜密而巧妙,事先就把纸条藏在了裤子里,不动声色地传递到自己身上。
正想着怎样才能避开众人,好观看纸条里面写着什么,便听到走廊铁门打开,有人走进来,当即没有动作,静观其变。
果然是找18号房的,只见前门被打开,那个小赵警察喊着唐冠的名字,说是律师会见。
唐冠心头一凛,便起身跟着小赵下楼,到了食堂前面那一排一层高的房屋,“医务室”在第一间,“会见室”在另一头,也就是从第二道门禁进来的第一间。
张宏声律师这一次的精神头显得比第一次消沉了很多,面色凝重地跟唐冠说,案情出现变化,他调查到此案的两个关键证人都断了,一个身亡,一个失踪。
唐冠大惊,忙问哪两个证人?张宏声说一个是他的女友叶文芳,另一个则是叶文芳的好友李心娜,这都是当日与唐冠在一起的见证人。
一听是叶文芳身亡,唐冠直如五雷轰顶,后面张宏声说些什么已经充耳不闻,整个人呆坐在椅子上。
直到张宏声结束会见,想要离开时,唐冠才疯了一样地扑上去抓住他的肩膀,喊道:“她是怎么死的?到底是谁害死她的……”
旁边守卫的武警和小赵急忙上前按住唐冠,却被唐冠晃身推开,小赵也急了,掏出电棒戳在唐冠后背,直把他电麻了倒在地上。
两个武警一左一右按住了唐冠,张宏声心有余悸地说道:“唐先生,你已经失去理智了,叶文芳女士并不是他杀,据她家人所言,是车祸造成的死亡,尸体也已经火化了。你的案子我也是无能为力,对不起,你……另请高明吧!我先走了。”
说着推门而去,唐冠心痛如绞,忍不住仰天嚎叫。
小赵也很是恼火,拿起警棍猛击了唐冠两下,喝道:“老实点!这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发狂撒野?”
两个武警使劲按着唐冠,紧张地问道:“赵警官,这怎么办?他看着好像要发疯一样!”
小赵按响了会见室的警铃,又召唤了两个武警进来,四人合力按住唐冠的手脚,阴沉着脸说道:“这小子的状况不能回监房了,把他押到禁闭室,关两天看情况再说。”
当下四个武警抬着唐冠,把他押到食堂另一侧那排房屋,关进了一间小黑屋里。
唐冠被丢在地板上,里面黑漆漆的没有灯光,没有窗户,唐冠连手脚都伸展不开,估计也就一个多平方的面积,三面水泥墙壁,一面是铁门,上面都覆盖着一层橡皮。
唐冠失魂落魄地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坐起身子,靠在墙壁上,擦了一下眼睛,默默垂泪。
虽然早有预感,叶文芳可能遭遇了不幸,但是一旦真的听到噩耗,唐冠还是难以忍受,脑中时而空白,时而浮现叶文芳的身影,时而想起二人在一起的画面,忍不住双手猛砸铁门,敲得“咚咚”巨响。
“咔”的一声,铁门上拉开一个小窗口,一盆冷水迎面泼来,武警厉声喝道:“都关禁闭了还不老实,再折腾就给你加刑具!”
唐冠被冷水一浇,终于清醒,回归了一丝理智,心想硬来不是办法,便停止了敲打,闭目不语。
那名武警见他老实了,便把窗子又关上了,骂骂咧咧地走了。
唐冠回想着张宏声刚才的话,叶文芳是出车祸身亡的,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还说已经火化了,她的家人也来了清源市,这么说叶文芳应该已经出事好几天了。
不行,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一定要从这里出去!
但是现实却又如此残酷,庄田汉那边已经开始要对自己下手,自己却被关在禁闭室,简直是插翅难逃啊!
突然他想起跟徐骏的约定,急忙从裤兜里掏出那张纸条,还好没被那盆水浇烂。
虽然禁闭室里光线微弱,几乎近于黑夜,好在他内力深厚,视力非凡,勉强还能看清纸条上写的字:
“我的计划是:你我制造矛盾,发生互殴,造成重伤昏迷的假象,在送医途中,防备必然松弛,便可趁机脱身。
“如何制造假象,具体做法是:我会运用巧劲,在你的膻中、气海和百会上各击一掌,届时你会吐血,并在一分钟之内晕厥,一个小时后会自然恢复清醒。
“而你也必须趁晕厥之前,猛力击打我的太阳穴,我会运用易髓经的功法,避开要害,并不会致命,但是会有头骨塌陷的假象,并且短暂休克。
“你切记要尽力而为,不必顾忌,不然瞒不过医生和干部,所里医务室无法抢救,必然将你我运送至大医院。
“预计最多半小时之内我就会醒过来,并且缩骨解除手脚镣铐,那时候应该是在急救车内,最多四名警员看守,我可以轻松解决他们,然后劫持急救车便可逃脱。
“富贵险中求,生死当自决!我以命相托,你以命相搏。共历生死,我们便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唐冠看完咬了咬牙,心中一团烈火熊熊燃烧,拼了!徐骏说得没错,富贵险中求,生死当自决,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来决定,不能任人宰割!
当下之计,便是老老实实在禁闭室面壁思过,等解除了紧闭,回到18号房,立刻找个借口,凶性大发,跟徐骏玩命地打一架。
禁闭室的滋味实在难熬,小赵等人估计是故意折磨唐冠,不给水喝,也没有食物,每隔几个小时打开铁窗观察一下,其他时间都不管不顾。
唐冠干脆静坐运功,尽量保持体力。
就这样过了漫长的时间,唐冠听得外面的电铃声响了三次,每一次相隔就是12小时,他的肚中虽然饥渴难耐,却还算精神清醒,保留了三分体力。
终于铁门打开,任大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了一眼靠着墙壁静坐的唐冠,冷哼一声:“小子,滋味不好受吧?还闹不闹了?”
唐冠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哼哼道:“任干部……不闹了……放我出去吧……”
“哎哟,现在乖得跟孙子似的,知道厉害了吧。”任大龙戏谑道:“以后还敢炸毛发颠吗?老不老实?”
“老实,一定老实……”唐冠一边心里咒骂着,一边连连点头。
“行了,看你都没个人样了,让你回去,下次再犯,至少关你三天!来人,把他架起来,押回监房。”
任大龙吩咐着,两个黄马甲过来,架起唐冠的胳肢窝,随任大龙往后面关押大楼走去。
把唐冠扔进18号房之后,任大龙单独把徐骏喊了出去,交待了他几句,说道唐冠是个危险分子,一旦有任何异动,坚决打击,放手弹压,不必担心出事,有他负责善后,不会让徐骏吃亏。
徐骏表面上应承着,心里却是明镜一般,这任大龙也已经跟唐冠的对头相勾结,不会放过唐冠了,却又当又立,不想自己动手,而是借他徐骏的手,到最后一旦出事,还不是自己顶锅?
这种地方每年都有不明不白死于非命的,徐骏作为老大,也看得很清楚,其中多少黑幕,多少交易,尽是见不得光的罪恶,而他们只不过是手握权势者的工具而已。
回到号房,见唐冠瘫坐在地上,手中却端着一杯热水大口大口喝着,登时勃然大怒,喝道:“是谁给他水喝的?”
刘嘉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大,没人给他打水,是他……自己打的。”
“啪”的一声响,徐骏一脚抬起,将唐冠手中的搪瓷杯踢飞,热水飞溅,他怒声道:“干部已经说了,这小子是危险分子,极不老实,以后要严加管教!都记住了,他从今以后不再是这号房里的老三,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得照顾他!”
刘嘉心里大喜,急忙点头说好,又转头对着其他囚犯吆喝了一遍,那架势,仿佛是重新掌权的宠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