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的声音悠悠响起,仿佛带着笑意:“你看,我说了,是你认识的人。”
索伦有点说不出话了,他脑中瞬息转过千百个念头,却都是一团乱麻,也许现在最好的选择是闭嘴,是不搭话。
琉道:“我没当面见过他,这或许是好事。”
花枯萎的速度加快,困在笼子里的鸟发出尖锐的鸣叫声,修女在旁边站着,微垂着头,并不看画面中的青年:“我想想……第一次知道他,是在帝国的搜集令上,可惜没有画出来的样貌,只有廖廖几行字,衣着整洁,样貌干净,两只眼睛。说实话,这三个词甚至不用放在一起,随便一个就足以锁定一个人。”
因为两只眼睛的近乎绝迹,因为很多人身上脸上都有难看的瘢痕,因为衣着整洁的只会是皇室,而皇室出行,身边必然跟随卫队。
画面里的青年微微带笑,似乎并不在看索伦,也不在看修女,他只是看向穿过灌木丛追过来的士兵,那大概是白兔仓惶逃命的原因。
索伦下意识道:“他们在追那只兔子……”
“雪白的皮毛适合做装饰品,皇室理应享有一切,”由血迹化成的铅痕颜色越来越深,几近浓黑,琉开始倒数,“3、2……”
她在最后一声前掐断了快要枯萎的花。
“神父应当告知过你,时刻观察媒介的状态,它是判断反噬是否会来到的最好依凭,不同的媒介适用不同的状态标准。若以鲜血为媒介……颜色越深越糟糕。”
索伦愣愣道:“哪有……”
哪有鲜血。
“是你脚下的纹路,用一只小松鼠身上的血涂的,”琉又笑了,“并不是所有血都是红色的。你看,它们与纯黑已经很接近了。”
“这间房间不能用了,我会安排人来收拾,感谢你提供的帮助,我会在你梯队提升的许可上签字,我知道你还有些疑虑……去前面的广场等我吧。我片刻后会去那里主持一场祷告。”
索伦:……
他只能说:“好。”
***
广场已经聚集了很多信徒了,大人抱着孩子,很多人都带有兜帽,没有兜帽的也会想办法裁块布遮挡。
索伦一边有些奇怪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习俗,一边意识到没带兜帽的他成了很多人视线的停留点,即便他选个角落待着恐怕也会这样,倒不如找个告解室留到祷告结束。
但是……
他略一迟疑,选择上去搭话。
这对他来说并不困难,只需要摆出一张热情微笑的脸,再拥有一个可信的教会身份,信徒自然而然会信任他,对他有问必答。
从前一直担任交流任务的索伦很有把握:“这位夫人,您好,我叫索伦,我看您在这里抱着孩子站了许久未免辛苦,不如我带您去那边休息一下。”
出乎他的意料,这次碰了壁。
用灰扑扑布包住脸颊和孩子的夫人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紧了紧抱着孩子的手,近乎戒备的后退了一步:“谢谢您,但是不用了。”
啊?
索伦反思了下自己刚才的那段话,他承认可能这有点突然,但他是教会的啊?衣服还带着教会标识呢。
他试图再多说几句,但夫人又下意识后退半步,几乎是紧绷着的状态了,于是索伦只能歇了问问题的心思,转而道:“好的,愿命运之神庇佑您。”
也许只是这位夫人内心比较戒备?他忍不住开始思考,觉得年轻一点的会不会更好说话一点,但广场上……好像都是大人带着孩子的配置,几乎没有落单的。
忽而一阵风起,有不怕生的白鸽蹦蹦跳跳,停在了不远处某个孩子的兜帽上,孩子下意识伸手去打,遮挡的严严实实的衣服下滑,露出布满黑色鳞片的表面。
那是……
索伦立刻意识到这阵风不太对劲,转身想去找源头的时候,短短几息,身后一阵喧哗,再回头看去,是孩子身上遮挡脸部、手部的布条不知为何散开了,露出密密麻麻的鳞片,和眼角皱纹,褶皱皮肤。
大人慌忙蹲下身一边涰泣一边努力把布条重新系上,可惜在大人忙完之前,已有修女赶到,将人带走,平息喧哗。
索伦收回视线,选择去找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没有刻意隐藏,用神父教过的简单占卜手段就可以轻易捕捉到痕迹,旁边就是教会,索伦胆气很足,一路寻到了广场后方的草地那里,但他没想到是熟人。
迎着他质疑的视线,等候许久的伊米休慢悠悠摊开手:“不要这样子看我嘛,我们也算是老朋友啦,我那不是看你问他们又问不出来,所以想让你亲眼看看……嗯,你不谢谢我吗?”
索伦:“……我觉得你应该给那个孩子道歉。”
“哈哈哈……”伊米休以几声笑过渡这一话题,“这不重要,亲爱的索伦,久别重逢,我们应该高兴一点,但如果你想听正事,我也没有意见。”
“你应该听说过庆祝丰收那天出了点事情吧,喏,就是你刚才看见的那些了。那是来自‘死亡’特性的腐蚀,具体表现为黑色的鳞片,身体部分部位的老化。”
“理论上来说,腐蚀很容易搞定,但这次的不太一样,教会采用了许多办法都难以根除,只能缓解,这当然是信徒难以接受的,他们认为教会无所不能,认为神明无所不能,是以……许多流言沸沸扬扬。”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或许也没什么事情,反正受到腐蚀的并没有很多,问题在于,灰巷出现了一个全新的信仰,凡是决意更改信仰者,腐蚀都会奇迹般的消散干净。”
伊米休笑盈盈的:“我说的信仰是什么,你心里应该有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