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绿草之上,芙罗拉还在与小松鼠聊天,说是聊天,其实更像是单方面劝说的形式,小松鼠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跳起来摘了个果子。
“我们走吧?”它又试图策反芙罗拉,“你不要看那个索斯德一副慈祥和蔼的样子就觉得他可靠。以女神的名义起誓,他是真理高塔的,真理高塔里全是一群说不通的疯子。”
感觉自己至少听了这段话五遍的芙罗拉:“……或许您说的有一定参考性,可没有索斯德阁下,我甚至难以离开皇宫半步。”
“我可以陪你走,”小松鼠得意洋洋晃了晃自己蓬松的大尾巴,“我也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哎呀你别笑!”
“……没有,”会说话的松鼠太可爱、也太神奇了,芙罗拉抿抿唇,尽量使自己紧绷着脸,“您是在教会长大吗?我以前都没有见过您。”
“谁说的!我们以前……”仿佛这几句话哪里说错了,小松鼠忽而激动的跳起来,又在几息后渐渐放低了声音,嘟囔道,“我们以前,好吧,可能确实没有见过。”
它问:“你叫什么?我听说人类都有名字。”
芙罗拉愣了愣,很快微笑道:“芙罗拉,您呢?”
“我……我……这不重要!”小松鼠振振有词,“你会给你养的花花草草起名字吗?我可是女神养的!所以我的名字不重要,我……”
“我会,”芙罗拉难得认真了一点,“放在窗户边上的叫娜思,因为它是所有花里最华丽最漂亮的,摆在架子上的从左到右分别是塔塔白、塔塔蓝、塔塔粉,是根据颜色来的,还有……”
“够了,我说够了!”小松鼠道,“我不关心你养的花叫什么名字,还有,你确定你叫芙罗拉?”
芙罗拉迟疑的点了点头:“……我确定。”
她看见这只小松鼠上半身挺立起来,一双细小的爪子自然而然垂在身侧,看见对方不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点颇为人性化的困惑,像是个活着的人:“我觉得你的名字很熟悉,但忘了在哪里听见过了。”
“这也不是多罕见的名字,”芙罗拉笑道,“也许您是在您曾经走过的某个地方偶然听见旁人叫了一声,追寻这个并无意义。”
“有意义,”小松鼠道,“就是有意义。”
芙罗拉想了想:“……我记得我有位老师教过我,名字是人的代称,由父母或神明赐予,不可轻易丢弃。”
她眼里有一点黑色一闪即逝,小松鼠张口想说话又忽而顿住,“唰”的一声躲到了芙罗拉身后,可惜躲得不够好,仍有半截蓬松的尾巴露在外面。
芙罗拉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调整坐姿帮忙挡住,而后就听见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唤她:“芙罗拉妹妹。”
咦?伊米休哥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小松鼠在躲他?
伊米休唉声叹气,席地而坐:“别挡了,我看见了,那么肥一只松鼠,早些时候在易林尔斯公爵府上就见到过,印象深刻,没想到一转眼,又换了个饲主。”
芙罗拉:“……我不记得你在命运教会内身居高位。”
“这个不重要,”伊米休道,“我偷溜进来的,教会能藏人的地方不多,我就猜到你会在这里。舒温夫人哭晕过去了,你知道吗?”
芙罗拉心里一跳,控制着自己不抬头,身躯却微微发抖。
伊米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接着道:“我不知道索斯德和你说了什么,也许是说舒温夫人待你不真诚?或许是别的?哈……我其实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想走。总不能是不喜欢婚约吧?但倘若你执意不肯,陛下也不会逼迫你。”
他是真的有点头痛。
执牧日的事情没搞明白,大皇子这几日又不太对劲,水晶球占卜一旦占到大皇子就会发烫,若是再深究原因干脆直接炸开,这实在有一点吓人,于是他只好能避则避。
可总躲避也不是个办法,大皇子作为帝国最有希望的继承人,许多贵族都与其绑定,伊米休更是其中之一。他也不是没想过向别人寻求帮助,问题是除了教会以外,合适的人选几乎没有。
本来事情已经够多,哪知不过两三日没见,素来乖巧的芙罗拉居然被人拐跑了。可是,问题在于,芙罗拉颇受陛下疼爱,重要程度有目共睹,身边向来有人随行保护,日常见的所有人至少需要陛下或舒温夫人其中一个点头,还要有备案留存……
所以伊米休真是想不明白索斯德是怎么见到人的,总不能是芙罗拉主动去找的吧?那也不对啊,偌大一个朵图靳帝国还没人敢亏待芙罗拉,他不相信芙罗拉会自己想走。
许久没得到答复,伊米休放缓了声音:“我并不是想劝你回去。只是觉得有些难过,我身为你的兄长,却没能关注到你的情绪,导致你出现一些误解。舒温夫人真的很难过,也是真的很想念你,或许……”
“我给她留了信,”粉紫色的眼睛被浓墨似的黑侵染,女孩子伸手捂住一只眼睛,“玩偶的保质期并不长,即便努力修补,也用不了多久——小松鼠也在呀。”
粉紫色被彻底覆盖,女孩子垂下手,站起身,拍了拍裙摆,灰尘和草屑纷扬而落,手腕处一点红线若隐若现,关节扭动时发出清脆声响。
她俯身抱起小松鼠:“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