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评第一时间想到了码头上失控的那样东西,委婉道:“很遗憾听见这样糟糕的事情,但如果您感到不安,或许更应该寻求教会的帮助。”
说不定教会现在已经处理完码头的事情了,即便没有想来也快了,像这些东西,教会显然很有经验,得心应手。
玛丽夫人只感到绝望,却也明白自己的请求有多唐突,连挽留的话都不好意思再说,只能嗫嚅着道:“我会的。”
纪评先生不愿再插手、不愿再提供帮助,这理所应当,是她贪心不足。她已经请求过对方很多事情了,不该再奢望更多。
两人说话的功夫,马车一路驶过街道,眼看着就要出城,玛丽夫人终于想起来,连忙道:“停车。”
她收拾好情绪,又转头望向纪评,小心翼翼地问:“我丈夫去通知别人了,宴会应当晚上六点才能来齐人,但现在也有些人在宴会厅里,您还愿意参加吗?”
纪评欣然道:“当然,封海是喜事。或许您也可以邀请一些教会人员过来,他们会愿意的。”
他小小提出一个请求:“不过,能否请您让马车顺路送我回诺瓦街?如您所见,我才从图书馆借了本书,正想好好读一读。”
他扬了扬手里的《星星湖》,微笑道:“我记得时间,晚上会准时到的。”
马车很快调转方向,停在诺瓦街,纪评拿着书下车,向依然有些魂不守舍的玛丽夫人礼貌告别。
玛丽夫人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啊。
“请您相信我,教会会为您提供帮助的,”他道,目光不经意扫过对方,微怔,很快又笑道,“对了,您手腕上系着的红线很漂亮。”
他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这是最近才流行的风俗吗?除了您,我还遇见过一位也系有红线的先生。”
“红线?”
玛丽夫人梦游般低头看向自己手腕。
“是呀,”纪评笃定道,“红线,它看起来真的很漂亮。”
我……
玛丽夫人停在马车前,闻言有些茫然的抬起手腕,看着上面的一道红线。
“我……”
什么时候系了一道红线?
“啊,是今天早上,我丈夫给我系的,他说这是他以前出海时,其他地方的风俗,代表祝福。”
祝福不被炸了的怀表影响吗?
纪评有些感慨,笑着道:“玛丽夫人,这可真是个美丽的风俗,美丽的寓意。”
玛丽夫人也微笑:“嗯。”
***
告别了玛丽夫人,纪评转身开门,把《星星湖》随意放在桌子上,伸手去翻找那枚古币。
托邪神符咒限量供应的福,他这一年自己瞎摸索,隐约悟了点规律,虽然这规律很乱七八糟且不成体系。
比如说,当你弄不明白一样东西到底是怎么发挥作用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局势搅乱,不同的力量聚在一起,总会出事的。
纪评拿出那枚古币,在指尖弹了弹,回身拿起笔,毫不虔诚地开始在上面写邪神的尊名。
乖乖缩在桌子上的玛瑙本很关注他的动作,八只眼睛随他的一举一动转来转去,然后纷纷在此刻僵住,整齐划一的睁大,并立刻闭上了眼。
纪评没注意玛瑙的动作,只觉得笔写起来不太有水,他疑惑的晃了晃笔,考虑起要不要在《星星湖》上写。
可他会选择古币的根本原因是,墨迹在这种东西上面很容易洗掉,不会造成令人心痛的瑕疵。
而且《星星湖》就算不还回图书馆,最后也得去教会,乱涂乱画不太好……他好像可以用母语写。
母语好啊,不是这里惯用的语言,写了谁也看不懂,虽然还是有乱涂乱画的嫌疑,但他可以努力写小。
纪评随意翻开一页,挑了个角落,认认真真的把祈祷词写上去,最后一笔落下,眼前的书再度扭曲起来,华丽硬壳崭新如初,洁白纸页一个字都没有。
他没想到会如此顺利,丢下笔往前翻。
跳过空白纸张,他发觉多了一面内容。
这一面画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上半部分是阳光白云,中间是姹紫嫣红,唯独褐色泥土下面是尸山血海,苍白的血肉浸在血水里,鲜花的根深植其上。
这可就一点不像是童话书了……
明明画在同一页,画风却无比割裂,上半部分要多美丽有多美丽,下半部分要多血腥有多血腥……
简直像是这本书也知道自己露馅了,所以干脆不演了。
纪评揉揉眉心,继续把视线移向右下角。
还是几行小字。
“原来梦也会骗人。梦里说这样种出来的花最漂亮,不需要无边爱意也足够灿烂,所有人都会喜欢。”
“但……哥哥根本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