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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豫章,东城墙。
“……些许几万伪朝士卒,有何惧哉?帮主乃是前朝皇室后人,我鸿帮有皇气庇佑,定能战而胜之!等荡平伪朝,夺了天下,你等封官赐爵,不在话下。都给我记住了,你等就是为了自己,也切莫心生怠念!”
“堂主大人说的是,小的记住了。”
“小的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
又是几声叮嘱和唯唯诺诺的应承……
片刻后,巡查堂主的声音和脚步声渐行渐远。只剩下了一队鸿帮的帮众和几个小头目,眼中带着迷茫和畏惧,一边在冷风中搓着手,一边趁着天色还没彻底黑下来,偷偷摸摸地探头打量外面的官军。
城头上开始慢慢安静了下来,只有这名堂主带的这队人、踏出的凌乱脚步声。不知道谁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有人发出哄笑,也有人低声抱怨,大伙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堂主无奈,摇了摇头,道:“弟兄们,都加把劲,再巡视完最后这段,咱们就可以回去吃饭了。”
见堂主大人并没有责怪,其手底下的人胆子不由大了起来,问道:
“宋堂主,你说,咱们真的能击败城外的官军吗?”
这位宋堂主正是当初陈子云用偷梁换柱之计欺敌时,伪装成鄱阳驿使向官军告急的宋忠。
宋忠看了手下一眼,道:“这个自然!而且咱帮主说了,只要击败城外的官军,我鸿帮的大计就达成了一半,等帮主登基之时,咱们就都有好日子过了。”
“这话咱们都听过八百回了……”有人忍不住抱怨,被宋忠瞪了一眼,后半句没敢说出来,缩了缩脖子,但片刻后,不由又道:
“宋堂主,帮主他老人家真是前朝皇帝的后人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
宋忠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都是几百年前的旧事了,自己怎么会知道。
然紧接着宋忠就意识到不妥。左右看了看没别的人,赶紧改口道:“帮主大人说是就是,你等的怀疑,是何居心?”
“说得跟真的似的……”
众人中有个叫二贵的小声嘀咕道:“先前还说过,那白袍军是支持咱帮主复辟的援军呢,结果还不是坑了咱们一把,掉头逃到西边去了,只留下咱们守着这破城。”
“谁?是哪个说的?”
宋忠这下警觉了,有些恼火的转过身,厉声质问了一句。
跟随他的十来个手下你望我、我望你,谁都没说话,认准了法不责众。
见手下人都不承认,宋忠也无可奈何,只能大声呵斥了几句。见他们大都是一副隐隐的畏惧、又带有少许不以为意的脸色,宋忠也只得无趣的摇摇头,匆匆带人查完了最后一段,返回营地准备用饭。
攻下豫章、尤其是白袍军离开后,鸿帮独掌了豫章城的资源。虽说城内形势是愈发的混乱,但帮众们的伙食确实好了许多。像堂主这个级别的,更是有大厨给专门开小灶,五菜一汤都只是寻常。若是嫌浪费要的少了,还会被帮内的其他人笑话。
他们造反图的是啥?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吗!
付出那么多死伤,现在好不容易占了豫章城,不趁机享乐一把,难道要等兵败后做个饿死鬼?
这样的言辞,听的多了,宋忠自己也难免受了些影响。尤其是攻打崔家受挫,两三万的官军又突然出现在城外,很多人的态度更加消极了。
这样下去,鸿帮真的能成大事吗?
莫名的,宋忠有些心烦意乱。
罢了罢了,就算天塌下来,也自有帮主他们撑着。
宋忠决定不去想那么多,先把晚饭对付了再说。
这时,相邻另一位堂主的那边,隐约传来了女子的啜泣声,顺着夜风飘过来,让宋忠感到越发的烦躁了。
“宋堂主,在否?”
宋忠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压低声音喊了自己一声,听上去是自己的一名亲兵。
“是二贵啊,进来吧。正巧我这刚动筷,没吃的话一起吃点?”
宋忠平时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对手底下的亲兵还算不错。他知道,关键时刻指不定就要靠这些亲兵帮忙挡刀。像这样的招待手下人一起吃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谢宋堂主盛情!”
二贵也没客气,进来后拱手行礼,盘腿坐下。看了看桌上的菜样后,摇头叹道:“有菜无酒,真没劲。宋堂主,要不咱们去别处整上一顿好的?小的也孝敬您一回?”
“大战在即,饮酒恐有不妥吧……”
二贵突然提到酒,宋忠也有些馋了,但心中仍旧有些踌躇。
“少喝一点便是,不妨事的。”
这样说着,二贵眼珠一转,上来就要拉宋忠。挨不过自己亲兵的情面,宋忠婉拒了几次,便跟着对方一起出了营地。
只是,就着火把的光芒,宋忠很快就发现,二贵领自己走的路,似乎不是熟悉的那一条!
“二贵,不是说去喝酒吗,你要带我去哪!”宋忠顿时警觉起来,后退几步,右手有意无意地按到了腰间的刀把上,以备随时拔刀。
“宋堂大人莫要担心,小的确实是带您去喝酒啊。”
二贵的脸上依旧带着讨好和谦卑,一如往常,可落在宋忠的眼里,却总感觉有些诡异。
“只不过,去个往日堂主没去过的地方罢了。”
“何处?”
宋忠并不上当,一边暗暗窥视周围的环境,一边准备掉头回营。虽说他不认为二贵敢对自己乱来,但现在城外毕竟有两三万官军压着,城内形势也很不安稳,万一出点什么事谁都说不准。先前的那点酒意,已经被二贵的异常举动给打消了。
见宋忠对自己产生了提防和戒备,二贵叹了口气,腰板直了起来,脸上的讨好也不见了,道:“文景大街,崔府!”
去崔家喝酒?
宋忠的第一反应就是二贵嫌命长,毕竟不久前鸿帮才跟崔家血拼了一场,两边的死伤加起来得有一千多号人。
但紧接着,宋忠就明白了什么,不由大惊道
:“你,你是崔家的人!”
宋忠蹬蹬后退几步,仓啷一声拔出刀,已经做好了对二贵动手的准备。
“宋堂主不必如此紧张,此处就你我二人。”
二贵摊了摊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携带武器。
见状,宋忠这才稍稍心安了一些,再次四下看了看,确认附近没有埋伏后,随即吸了口气,质问道:
“你竟然勾结世家,还胆敢主动表明身份,又想带我去崔府,究竟是何企图?”
二贵嘴角一斜,道:
“宋堂主说话何必如此难听,非是有什么企图,而是想给宋堂主你指一条明路罢了。毕竟小的一直承蒙你关照,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大祸临头了还被蒙在鼓里。”
“一派胡言!”
宋忠哼了一声,觉得二贵故意夸大其词吓唬自己。
“宋堂主不信?”二贵摇了摇头,故作姿态道:
“身处死地,却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可悲、可叹呐!”
二贵连声叹气,跺脚就要离开。
亲兵很干脆的要走,宋忠反而不踏实了,身形晃了两晃,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叫住对方,追问道:
“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大祸临头?又哪来的身处死地?”
被宋忠开口叫住,二贵就知道自己的办事成了。
于是,二贵不慌不忙的转过身,对宋忠道:“魏国的强军、禁卫军,整整两万五千名精锐士卒,都已经把豫章城包围了!此可是死地否?宋堂主竟然还对鸿帮抱有信心,却不知道鸿帮此刻已是自身难保。”
禁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