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做完这一切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落下。
陈子云召来王卓,紧盯着他问道:
“为大局计,你愿意受点皮肉之苦吗?”
王卓听到陈子云讲完先是愣神,随后挠了挠头,斩钉截铁道:
“回天将军,别说皮肉之苦,就是刀山火海俺也敢闯上一闯!”
对王卓来说,起事造反什么的,以前只是在教他武艺的老师傅那里听到过,说的那是一个精彩,但都是一些追溯到几百上千年前的故事,王卓对这遥远的事一点都不感冒。
而当他自己造起反来的时候,那种年轻人特有的热血澎湃、习武之人的无所畏惧、以及对建功立业的渴望,在昨天深夜已经被陈子云煽动得迸发了出来。
现在只要陈子云两句话一煽,王卓立马就要嗷嗷叫的往前冲,为他们的理想而抛头颅洒热血!
陈子云满意的看着王卓,虽然他有点憨,而且斗大字不识一个,但陈子云还是任命他做大队长,身手不凡又听话,谁都喜欢!
“现在王老他们正在带人煮饭食,等下开饭时,你如此……”
陈子云再三叮嘱这个看起来憨憨的大队长,确定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后,才放他下去做一些准备。
至于王卓的疑问,陈子云没有跟他解释,想不通就让他慢慢想,想通了陈子云的麾下就多了个人才!
*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残存的一丝余晖照映着县衙后院忙碌的众人,
后院空地架起的十几口大锅,正在热火朝天的往外端东西出来。
所有的义军都在看着这十几口大锅,使劲的吞咽口水,再猛吸从一口煮着腊肉的大锅、飘出来的肉香!
有几口锅里面掺着高粱和一些大米,
另外几口则是在炖加了肉的菜汤,
中间的大桌子上,放着一些蔬果和野菜。
腊肉高粱饭,而且还参杂了雪白的大米!
要是再来上一口肉汤,吃上一点蔬果…
现场定格了一幅乱民正在口水直流的画面!
这帮穷惯了的底层百姓,别说吃了,就是一辈子都不能见上几回!
平日里他们本就是有上顿没下顿,又受到了连续三年的旱灾影响,此刻面对眼前的食物,简直难以抵挡!
阳林镇民眼睛都看直了,要不是看到王老在旁边指挥前指挥后的忙活、而存下少许的理智,早就冲上去灭掉这些让他们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食物!
但是,从弋阳流亡过来的人可管不了那么多,看着眼前的这些食物,纷纷把起事造反和将来朝廷围剿的恐惧忘到了九霄云外。就要向前冲时,响起了王老的声音。
“开饭了开饭了,排好队人人都有!”
今天刚刚做完慢跑拉练的两百多青壮,正要被王傀指挥去维持秩序。
已经做好准备的弋阳流民一窝蜂就涌了过去,但早就在一旁紧盯着他们的王卓提起刀鞘就是一通乱打,众人虽然不满,还是得乖乖的去排好队伍领饭。
“慢着!”
就在刚刚有人领到饭,蹲在地上,正要大快朵颐的时候,维护秩序的王卓突然大喝了一声,顿时惊动了附近的人。
被他大喝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皮肤黝黑,被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男子。
此人是从弋阳那边过来的流民,他一路断断续续的捡了些野菜野果填肚子,撑着一口气,这才到了阳林镇,跟着陈子云造反打进县城。
此刻手中拿着热腾腾的食物,正要大快朵颐,却被突然被王卓大喝止住,他有些恼怒的对着王卓问道:“为何大喝于我?”
“给俺放下,这饭你不能吃!”
王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抡起手中刀鞘就要打他。
“为什么?人人都有饭,凭什么我不能吃?”
弋阳男子闻言不让他吃饭,挽起袖子就要干上一架。
王卓还是面无表情道:
“这是俺阳林镇乡亲们拼命抢来的粮食,当然只有俺乡亲能吃。你们这些弋阳来的流民,之前都让你们吃了两顿了还不满足?滚一边去,这些粮食没你们的份!”
“你!”
听到流民都没得吃,这下顿时捅破了天,不仅仅是弋阳男子,附近其他的流民也急了,蜂拥围了上来。
很快,这个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传开,一瞬间就让所有的流民都知道了。
“这……”
一些忠厚老实的阳林镇民,脸上有些犹豫。
但也有很多阳林镇民本来没想到这点,被王卓一说出来,纷纷回过神来。
“弋阳的流民,凭什么分我们粮食!”
“这些粮食都是俺阳林镇乡亲抢来的!”
“一群流民!”
众人你说一嘴、我答一句,人数占了优势的阳林镇民,都在大声议论着。
而弋阳流民们,除了不愿跟随陈子云,私自跑掉的,现在剩下的还有近两百号人。
他们大多都是独身一人的男子和少部分老弱,那些有家有口的早就跑了。本以为这一刻终于可以吃上一顿好的,激动地都要跪下来叩谢上苍了。
飘香的肉汤、冒着热气的饭食就在眼前,但这些阳林镇民居然不让吃,这让他们哪忍得了!
这些苦难的流民,立时就抱团起来,边和阳林镇民对骂,边跟王卓争吵。
“大家都是苦命的人,给条活路吧?”
“昨天造反,咱们弋阳人也出了大力啊,给口饭吃都不行,这不是不讲道理吗!”
“俺就快要饿死了,肉和饭俺都不要了,给口汤喝吧。”
流民人数毕竟没有阳林镇民多,虽然不肯示弱,但不得不退一步,只要有口吃的就成。
可早就得了吩咐的王卓,哪管这群流民说破大天,就是不给,吵到最后还好像被逼急了似的大骂一句:
“不要脸的北夷!”
这短短的几个字,顿时把所有的弋阳流民激怒了。
不给吃的还不说,还骂出这么恶毒的言语!
什么叫不要脸?大家不都是被逼的造反来抢粮吗?
更可恨的是北夷这两个字,简直像是把他们按在地上侮辱!
曾几何时,弋阳还在中原大地的正中呢!
是魏朝无能,丢了大半土地,关他们什么事,凭什么把他们和那些外族相提并论?
“都给我住手!”
眼看两边就要大打出手,陈子云一声大喝。
见这到这位凶神持着亮闪闪的大刀走来,众人纷纷让开道路,争先恐后的往两旁挤,甚至发生了几起践踏事件。
其中有个先领到饭食,蹲在地上顾自吃起来的年轻人,不察之下,被几十个人撞掉了手中的饭,从身上踩踏而过。
年轻人口中还有一口没来得及咽下的饭食,被噎得双手捂住脖子,瞪大着眼,没被踩死的他眼看着就要被噎死。
最后还是一个好心人将他拉起,这才捡下一条命!
“天将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