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寂夜离开的这个档口,玄卿那道鹅黄色的身影突然而至,落于姹紫所居住的院外。
虽是容貌被毁,但其身姿,却是婀娜娉婷,风姿绰约。
被轻纱遮住的红唇微微一勾,玄卿伸手触了触那道结界,冷笑道:“寂夜哪寂夜,没想到罢,你终是棋差一招。”
从袖中掏出一支状似珠钗的物什在结界上轻轻一划,立即裂开了一道缝隙,她勾唇一笑,化作一团烟影从缝隙中钻了进去。
卧房。
姹紫安静躺在床榻之上,双眸紧闭,紧皱的眉眼像是在做着什么可怕的噩梦一般,令得额心的彼岸花印若隐若现。
玄卿推门而入,走过去,伸手抚上她的眉眼,不禁夸道:“啧……果真是绝世无双的美人啊,怪不得会让那么多人为你鞍前马后,出生入死。”
“只不过,那又如何,你终究不过是本宫手中一颗充作玩物的棋子。”她扯下面纱,伸手抚上疤痕交错的脸,面容扭曲,似恨似恼地道:“不过你这棋子未免也太不听话了些,竟是学会了反咬主人一口。”
素手轻抬,手心中出现了一团黑影。“虽然容貌被毁,不过还好,本宫早有准备,姹紫,你今日就且记着,欠我的,定会让你一分不差的还回来。”
重新将面纱戴好,玄卿的笑越发肆意张扬,她弯下腰,将手中的那团黑影按入姹紫胸口,似阴谋得逞的道:“饶是神尊千算万算,也不会知道,真正催发往生梦境的其实是江舞的那颗心。虽然,你与江舞都是同一人,但在本宫看来,还是江舞更让人讨厌,索性,本宫就帮你一把,好让你早点知晓你的前世今生。”
姹紫暗了下去的彼岸花印在接收到那团黑影靠近的讯息时,突然紫光大作,刺得玄卿睁不开眼。
她忙抬袖遮眼,退后了好几步。
黑影渐渐漫入姹紫的心口,而她额心的那抹彼岸花印也像是瞬间得到了滋养般,慢慢恢复了它原来的淡紫色。
“往生梦境一旦开启,你这漫长的时光怕是要在这梦境中度过了,姹紫啊姹紫,本宫倒要看看,他们会为了你做到何种地步。”她勾唇一笑,眉眼弯弯,却是妒意横生。
笼罩着整座院落的魔息突然褪去,玄卿眉头一皱,再次化作一缕烟影从来时的地方钻了出去。
“吱呀”一声。
寂夜拖着弼穹回了房间,略用力的将他扔在了床榻上,黑着脸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再喝酒了。”
“嘿嘿……”弼穹满脸通红,趴在床上朝着寂夜傻笑了片刻,才咧嘴道:“放心吧,不喝了,不喝了……”
他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在床上翻了个身,像是没事人一样,砸吧着嘴睡了过去。
寂夜见状,气不打一处来,袖袍一甩,摔门而去。
回到姹紫所居住的卧房,床榻上的人依旧在沉睡,寂夜板了一整天的脸终于在看到姹紫那安睡的面容时得到放松,整个人像是突然卸掉了所有防备一样,软软的趴倒在她的床榻前,轻握住她的手,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
……
往生一梦梦几何,几寸相思,几多愁……
秋意渐浓,飞燕成双,本是候鸟南归的季节,可不知怎的,今年的晚秋竟是比往年的晚秋多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江家南苑的厢房门口,一名身着华服锦袍却是大红衣裙的女子正站在屋檐下,仰头望天。细长眼睫轻颤,身后乌云墨发随风翻飞,轻盈的身姿如柳扶风,不用仔细打量,便可知她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这时,有一位身着青绿色衣裙的婢女正小跑着走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小姐小姐,宇文公子来了。”
她口中的宇文公子指的正是长安城中美名在外的宇文昱,也是她江舞的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胥。
闻言,江舞掩唇轻声笑道:“来就来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这不是为小姐高兴嘛。”婢女羞红了脸,进屋取了件披风为江舞披上,关心道:“小姐,今年长安的天气可不比往年,你当穿厚实些,莫要着凉了。”
空中突然有数片落叶很是应景的落下,飘至江舞的裙摆处。
“嗯。”她拢了拢披风,举止娴雅,眉目温婉,似远山芙蓉般,倾城绝色,顾盼生辉。她动了动唇,腼腆地问道:“昱哥哥可说要来寻我。”
“说了说了。”婢女连连点头,道:“宇文公子说了,他先去拜见老爷,然后再来见你。”
靠近了些许,婢女忽然打趣道:“小姐这莫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江舞是长安城中不可多得的才女,更是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身为她的婢女,自小便要同主子一样,熟读四书五经,做一个能登大雅之堂的婢女。
而江家,又是长安城的首富,所以这些年来,踏破江家门槛,求取亲事的人比比皆是。只可惜,因为江舞早已被指腹为婚,且未婚夫婿还是当朝宇文丞相之子,长安城中才气无双,容貌无双的宇文昱。到了后来,也就没有人再不识趣的往江府凑了。
“臭丫头,你胡说什么呢!”江舞被婢女的话逗弄的羞红了脸,忙嗫嚅道:“我与昱哥哥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你莫要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呢!”婢女又凑了过来,笑道:“瞧瞧小姐你这一脸春心萌动的模样,该不是早就想嫁过去了罢,我可是听说了,宇文丞相与宇文公子近日频繁来府,听说是在与老爷商谈你们的婚事呢!”
“嗯?”江舞一怔,问道:“淑月,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淑月点头,一本正经道:“而且呀!此事不仅我们江府的人都知道了,就连长安城中的百姓也有不少人都知道了呢!”
“是吗?”江舞神色收敛,并没有淑月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淑月疑惑道:“小姐难道不想嫁给宇文公子吗?”
“不是。”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只是觉得这个消息来的太快,有些意外罢了。”
小时候,她总盼着自己能早一点长大,早一点嫁给宇文昱。可等到真正长大了,她又觉自己想嫁他的心并没有小时候那般急切了。
明明,她与他还是那般亲密无间,可她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质。
秋风裹着雨后的凉意袭来,江舞冻得打了个哆嗦。
淑月立刻搀扶着她进屋,道:“小姐,外头风大,要不我们还是进屋吧。”
回到房中,江舞又坐到了屏风后的七弦琴旁,素手轻抬,一连窜不协调的声音传出。
淑月在七弦琴旁燃起香炉,问道:“小姐是要抚琴吗?”
“不……”江舞摇了摇头,道:“只是觉得有很久没有抚过琴了,想碰一碰而已。”
屋内的光线并不算明亮,加之天色骤变,应是大雨来临之前的景象,所以,这房屋中似是起了一丝潮湿,让她莫名觉得烦闷。
视线落在大红披风上,竟发起了呆。
不知为何,她每每见到这红色,总觉得心中压抑,莫名愁苦。
她本是不喜这红色,可又因拗不过家中爹爹与娘亲的安排,所以她的衣裙,大都是普遍的红。
曾有传闻说,她刚刚出生时,便有隐世高人寻来,为她算了一卦。
卦象显示如何,她已经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便是那高人与她爹娘说,若想保她一生无忧,便得日日穿红色衣裙。
所以,自打她有记忆以来,她的衣裙从来就没有更换过其它颜色。
当然,这些,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至于当年真相到底为何,她也不是很清楚。
只是可惜了她这倾城容貌被红色遮掩,让她看起来同那些艳俗的女子没什么两样。
悠悠长叹一声,她起身道:“你快去看看,昱哥哥来了没有。”
都等了这么久了,就是天大的事也该说完了。
郁闷地想着,又有人推开院门进来,听声音,应是婢女淑影无疑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由单手扶额,叹气道:“淑月,你说是不是本小姐平日将你们惯坏了,怎的一个两个的都不懂规矩。”
说到礼仪,她应是全长安城中最懂礼,守礼的。可不知怎的,教出来的婢女,却与想象中差的远。
“是……”淑月附和道:“小姐最好了,将我们惯坏也正常。”
说完,她又笑道:“若不是小姐您平日将我们惯坏了,我与淑影就不会这般没大没小了。”
“小姐小姐……”
江舞还没得及说话,淑影便已经提着裙摆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刚刚听说府中又来了一位提亲的,而且……而且……”声音戛然而止,她抬头看向正坐在屏风后的那道红色身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且什么……你倒是快说啊。”江舞没有急,倒是淑月急了。
淑影咽了咽口水,偷瞄了江舞一眼,才道:“而且……那人的容貌与宇文公子不分伯仲,听说那人来的时候,宇文公子也在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