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
他们早在三万年前的那场神魔大战之中就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自己了。
又或者,他们早已死在了那场战乱之中,如今的他们,代表着的,亦是现在,亦是过去。
又何来两全之法。
更何况,墨离尚在人间受苦,她又如何能静下心来与旁人谈情说爱。
莫说她做不到,就算她能做到,她也断然不会接受。
虽然,她对墨离只有兄长情意,但她欠他的实在是太多,多到她以命相抵,也不足以还清。
“阿紫,我……”寂夜一怔,到了嘴边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姹紫说得没错,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两全之法,而他们也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了。
“寂夜……”姹紫避开寂夜的视线,转过身去道:“对不起。”
他想要的,她无法成全。
她什么都可以给,唯独单单一个情字,她给不了,也无法给。
“傻丫头。”寂夜收回手,勾唇笑道:“既是注定了要说对不起,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再决绝一点,我宁愿你活得潇洒肆意,也不要你带着对我的愧疚而成日提心吊胆。”
而且,他也舍不得让她提心吊胆。
三万年的别离之苦,不论是于他自己,还是姹紫,终究是相隔了千山万水。
“我又何尝不想……”只是,他与墨离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觉得亏欠了的人,她做不到狠心,更做不到决绝。
长廊下高高悬挂着的青铃在阵阵阴风的崔动下,再次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寂夜伸手为姹紫理了理身后被风吹乱的长发,解下自己的外袍替她披上道:“冥界天寒,还是要多穿点。”
“寂夜……”姹紫动容的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没说。
“阿紫……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寂夜走到她的身前,替她系好自己的外袍道:“只要你记得,我永远在你身后就好。”
哪怕只能充当她命数中的一个路人,他也无怨无悔。
况且,就算不能在一起,这样的结局于他们而言已经很好了。
“花主。”
怡安不含任何情感的声音突然在二人身后响起。
刚刚还残留在现场的尴尬气氛仅于一瞬便烟消云散。
“何事?!”姹紫故作镇定的提高了嗓音,冷声问道。
“炼辞携九城城主在冥王殿中大摆宴席,庆祝魔尊归来之事,现邀请您与魔尊一同前去冥王殿。”洛安一板一眼的道,仿佛对魔尊两个字并没有太大的抵触。
“什么。”姹紫微微错愕地道:“这事本座怎么不知?”
“城主们说想给您一个惊喜,所以,便没有明说。”而且他昨夜来寻姹紫想要禀明其中缘由之时,见到的,却是徒手在廊下制作花灯的寂夜。
他当时还不知道寂夜为什么又是做灯,又是写字的。
可直到现在看见那些寂夜昨晚制作的花灯悬挂在廊檐下时,他才恍然明白,寂夜原是想要借此机会向姹紫表明心迹。
不过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失败了吧。
虽然,以前因为墨离的缘故,他一直都不怎么喜寂夜,更不明白自家王上为什么会一而三再而三的将姹紫送与旁人。
可是自从在魔界看到寂夜为姹紫开辟的那一方天地之后,他不得不承认,寂夜对姹紫之情,远比他们想的还要深。
而传闻中那个冷血嗜杀的魔尊寂夜,如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沉迷于杀戮,不再整日想着一统六界。
如今,看到寂夜现在这幅温和的模样,他倒觉得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反倒更像是一对孪生兄弟,一个温柔多情,一个冷血无情。
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冷血嗜杀,睥睨天下的一方霸主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大变特变,身上再无半点杀戮之气。
“罢了,我们走吧。”姹紫疲累的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许是因为刚才寂夜的话还犹在耳畔,她才没有刻意去够寂夜那略显失落的视线,直到她与怡安走远了,她才忍不住问道:“他……跟上来了没有?”
怡安当然看得出两人这是不欢而散,听她有此一问,他下意识的便脱口而出。“花主,这是拒绝了魔尊寂夜?”
“你……”姹紫停下步子,侧过头看向怡安道:“你怎么知道?”
她明明记得自己不曾在怡安面前露出过任何马脚,而且以怡安的性子,他也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
怡安故作无奈的耸了耸肩道:“昨夜我来寻花主您之时,曾见到魔尊在廊下亲手扎制花灯……”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花灯是寂夜亲手做的。”空荡荡的心口突然一暖,她不禁回头看向那个跟在身后,不远不近,却衣衫单薄的身影。
只见,灯火之下,他美艳绝伦的脸大半都被隐在了阴影之中,令人看不真切,单薄的身子像是随时可能因为刮来的风而被卷走一样,总让姹紫空荡荡的心口一跳一跳的,莫名心虚。
“是的。”怡安点头,回道:“想来他为博您一笑,定是费了不少心力。”
嘴上虽这么说,可他的心里却在道:“寂夜啊寂夜,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虽然趁王上不在,帮你挖他的墙角很不好,但,若是王在,他也定会成全你的,所以,你就不用谢我了。”
就这么想着,怡安的嘴角处不由勾起一抹阴谋得逞的笑。
“博我一笑?”姹紫疑惑道:“什么意思。”
听怡安的意思,倒是她想多了……
“他不过是想借此试探试探你的心意。”怡安面不改色的说道:“当时他在做花灯之初,我便同他说,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可他偏不信……”
然而事实是他昨晚见过寂夜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
而且是走的相当潇洒的那种。
他之所以当着姹紫的面这么说,只不过是想利用她的同情之心为寂夜博取一点点的好感度罢了。
毕竟,他们冥界如今的花主,今时不同往日,哪是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就能赢得她的芳心的。
“花主,你可能没有细看他的手罢。”怡安从容不迫,脸色不变道:“他为了讨你欢喜,不惜将长廊下昔日的旧花灯全都换了一遍,而且他还为了扎制花灯,讨你欢心,将手都扎破了。”顿了顿,他仍面不改色继续道:“花主您应该是知道的,我冥界的竹木沾有死气,一道有人被那竹木划伤,不仅用任何术法都修复不了,就连好了以后,都有可能留下后遗症。”
“你……说的可是真的?”怡安的话很有效戳中了姹紫的软肋。
“花主若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怡安说着看了看灯下那道朝他们走近的颀长的身影,不禁同情的长叹一声道:“花主,你且先去看看他吧,怡安先走一步。”
话落,他身影一闪,就已消失在了原地。
虽然,他平时是古板呆愣了一些,但论做好事不留名的事情,他怡安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
长廊下高高悬挂着的青铃还在低低作响,随风舞动的花灯好似存活在花火之间的绝色美人,每随风飘动一下,姹紫看向寂夜的视线就越模糊。
她站在原地,眸光微润,认真的睁大自己那双泛着淡淡紫光的眸子看向那道正朝自己一点一点走近的身影,双眼不由愈发模糊。
“怎么不走了?”看出来姹紫的不对劲,寂夜不由加快了步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伸手探了探姹紫的额头,他不禁皱了皱眉,道:“没有生病啊。”
他的这句话再次戳中了姹紫心底地那根软肋。
“我没事。”她强作欢笑的摇了摇头,笑道:“你没看见吗?我这是在等你。”
“是在等我吗?”寂夜闻言下意识的张了张嘴,视线很快被姹紫眸中那闪动着的泪花吸引。最终满腔担心都化作了柔情,他不禁揉了揉她的脑袋,压低声音道:“我还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不然,又怎会不同他打声招呼,就与怡安转身离去。不然,又怎会害怕与他对视。
其实,他一直以来最怕的并不是姹紫的拒绝,而是,她转身之后的决绝。
因为爱,所以他也最懂她。
虽然很多时候,她看起来都大大咧咧,好似天塌下来也不会眨一下眼。可其实,她比谁都要没心没肺,冷血冷情……
“怎么会……”生怕被寂夜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她忙垂下头,伸手去拽寂夜的袖袍。
“怎么了?”然而寂夜像是在刻意躲避她的触碰一般,让她一连拽了好几次也没够到他的袖口。
“手拿来。”姹紫的耐心被寂夜的这些小动作一点一点的磨光,半晌,终是原形毕露,不悦的撇了撇嘴,道:“你若再不把手给我,我可就要生气了。”
“为何?”寂夜不解的看向姹紫,最终还是没有受住她的冷脸,只好小心翼翼的将手从袖中伸出,递到姹紫眼前。
果然如怡安所说的那般,寂夜的双手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细碎的小伤口,一道一道,不深不浅,却是爬满了他的双手。
“这是怎么弄的。”姹紫看的心惊,却是明知故问地问道。
“我……”寂夜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要不要说这是因为自己手艺不精所以才会生出这么多的伤口。
但这么说的话,好像有失身份,毕竟,他曾经好歹也是一方霸主。
若是被人知道,他连个扎花灯的活都干不好,那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是扎制花灯时候弄伤的吧。”然而不等他回答,姹紫就先打断了他的思绪和他才编好的谎言。
姹紫将他的双手反复翻看了半天,才从身上的裙摆之处撕下几块碎布,双手麻利的替寂夜将手上遍布的伤口一一包扎,似埋怨的小声道:“不会扎花灯就不要扎,干嘛要把自己弄得到处是伤。”
“阿紫……这是在心疼我?”寂夜似笑非笑的看向姹紫,调笑道。
“没有……”姹紫狡辩道:“受伤的又不是我,我心疼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