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白色身影被姹紫扑了个猝不及防,生怕她会因此而摔倒在地,他忙眼疾手快的伸出双臂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轻轻应道:“好。”
“嗯嗯……”姹紫打着酒嗝连连点头,伸手勾住白衣男子的脖颈,醉气熏熏道:“寂夜,我想你了。”
“这三万年来,也不知道你在玉山之巅过得好不好……”她将头靠在那道白影的肩上,额头抵着他的下颚,突然轻声抽泣道:“寂夜,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对不起,生怕自己少说一遍,眼前的寂夜就会消失不见。
“我知道。”清冷的声线突然道:“阿紫,我不怪你……”
“可是……我想你啊。”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姹紫趁着醉意,哭道:“寂夜……他们都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嗯。”白衣身影突然一怔,出现片刻停滞,才道:“嗯,喜欢。”
“原来是真的,”姹紫哭得更伤心了,像是受了委屈的孩童,继续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
姹紫口中一直喃喃低语,让人听不真切。
许是哭得久了有些累,姹紫便倚着那白衣男子的肩,慢慢睡了过去。
轻微的憨睡声响起,洛安撤去自己那张隐在云雾之中的脸,将姹紫打横抱起,盘坐在地。
清冷的眉眼中带着痛楚,又似夹杂了无尽的想念,骨节分明的五指轻轻摩挲着姹紫的侧脸,描绘她的容颜,好似永远也看不够般,心生眷恋。
“阿紫,我很想你。”洛安将怀中之人抱的紧了些,低下头与她面容相依,喃喃自语道:“你现在定是恨及了我罢。”
三万年前,为避免姹紫因一时冲动犯下杀孽,他不得已才对她执剑相向,那时的他,就已做好决定,待到木仓神剑临近姹紫之时,他便将她收入虚空鼎中,保她躲过一劫。
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姹紫宁愿死也不愿相信与他。宁愿为了救寂夜而动用冥界禁术,以命换命,换寂夜重生,让他亲眼看着她为了别的男人去死,也不愿给他救赎的机会。
其实那个时候的他,心里是嫉妒的,嫉妒寂夜凭什么轻而易举的就可以为了姹紫去死,嫉妒姹紫为什么为了救他而舍了自己的命。
只是,等他想明白过来这些时,姹紫已死,寂夜已生,一切都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他之所以把寂夜封印于玉山之巅而没有杀他,只是因为那是他的命是用姹紫的命换来的,他不想她的命死的毫无价值,所以,就只是封印了寂夜。
而后借着被墨离偷袭身受重伤的缘由,将自己封印在了浮生殿中,修养生息两万年。
出关之后,他远离尘世,四处漂泊,到处寻找救治姹紫的法子,可到头来全都一无所获。
途径魔界之时,他突然想起姹紫曾在这里停留过些时日,就想着进来看看,说不定还能在此地寻到关于她的一丝气息,或是一个物件。
可他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此地见到活生生的姹紫。
眉眼低垂,清冷的面上似敛尽了世间温柔,却都变成了两个字。“阿紫……”
拨开姹紫脸上的碎发,他在她的额间轻轻落下一吻,道:“阿紫,你可否想我。”
明知这个答案自欺欺人,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问。
清风拂过,墨发轻扬。
洛安清冷出尘的面容落在阳光里,就连着周身清冷的气息也降了几分。
躺在他怀中的人儿似是睡得不舒坦,不禁在他怀中动了动,下意识的伸手勾住他的脖颈道:“寂夜,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洛安暗暗失神,想着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子,如今口中却是叫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被重逢喜悦冲昏头脑的心莫名生了几分苦涩之意。
“寂夜……你难道真的爱上他了吗?”难道就连断情也要断得这般决绝吗?
就像三万年前,她亲手将自己的心剜出交给他一样,就像是当年的江舞跳入火海之中,悲痛的看着他道:“宇文昱,我恨你……”
同一个人,说着同样的话,字字句句,同样戳心。
“阿紫,我该走了。”他轻轻将姹紫平放在花落满地的地面,看了又看,终是不忍别离道:“再见……”
他踏着满地落花离开,清冷出尘的身姿落在花影之中,若隐若现。
憨睡正香的姹紫突然睁了睁眼,猛地被那道已经走远的白色身影惊扰视线,醒了过来,她忙坐起身,唤道:“寂夜……”
然而话音刚落,那道身影就已消失了。
像是看到了一个梦幻泡影,一点都不真实。
“是,喝醉了吗?”她打了个呵欠,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衣裙生出的褶皱,提着剩下的那坛酒,朝着桃林深处走去。
桃林尽头,有一座竹屋,竹屋前还有一座用枯草搭建的草棚,在风中摇摇晃晃,却没有半点要坍塌的迹象。
闭眼轻轻嗅了嗅鼻子,泛着紫光的眸子略一沉凝,朝着四周打量道:“这里怎么会有梅花的冷香。”难道她刚刚做的不是梦,而是真的有人来了。
想到这里,再顾不得思量,将手中的酒坛一扔,酒坛破碎的声音随即落入耳中,她提起裙摆,穿梭于纵横交错的桃树之间,大声唤道:“寂夜……寂夜……”
一连跑了好远,也不见寂夜的半个影子,她有些失落的蹲下身,将头埋进臂弯里,轻声道:“难道真的是我生出了幻觉吗?只是因为太过想念吗?”
失魂落魄的回到桃树下面,择了处舒适的地方落座,将头靠在树背上,她喃喃道:“寂夜,冥王哥哥……阿紫真的好想你们,真的,好想……好想。”
林间清风扑面,很是舒爽。
姹紫这一坐便是一夜,就连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也是半点不知。
待得第二日醒来之时,身着一袭红衣的凤翊梧已经站在桃树下一脸古怪的看着她,问道:“花主,你这是喝了多少酒,才会变得这么狼狈。”
戳人戳心的道理他并不懂,但姹紫偷偷哭过的事情,他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狼狈吗?”姹紫拍了拍有些头痛的脑袋,道:“也没喝多少啊。”
顺手幻化出一面水镜,“啊……”
姹紫尖叫一声道:“这是谁?!”
镜中的女子蓬松垢面,面上干枯了的泪痕已经成了灰黑色,一道一道的遍布在她小巧的脸上,不堪入目,哪里还有她半点绝色风姿。
“呃……”姹紫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将那面水镜打散道:“真的好丑。”
“走罢,我带你去梳洗。”凤翊梧伸出一根手指头,略带嫌弃的道。
“去哪里?”姹紫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再无昨日的傲气凌人之色。
“去了你就知道了。”凤翊梧得意的挑了挑眉,固执的将那根手指头又伸长了些。
姹紫满脸黑线,道:“凤翊梧,你确定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拉本花主起来吗?”
凤翊梧斜了斜眼,道:“不然呢!用两根?”
“……”姹紫不情不愿地拽着凤翊梧的那根手指头起身,拍了拍身上泥土道:“走罢,”
“嗯。”凤翊梧傲气的一扬下颚,头前带路道:“跟紧我。”
“切……”姹紫不屑地撇撇嘴,道:“说得好像有多神秘似的。”
两人绕过桃林,从竹屋后的小路蜿蜒向上,翻过了一座山,才隐约听到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这……”姹紫好奇道:“听声音不是很近的吗?怎么会走了这么远。”
凤翊梧道:“哦,我怕你闲得无聊,特意挑了条远路。”
那表情简直是妥妥的欠揍。
姹紫忍了又忍,才按耐下自己暴躁的脾气,咧嘴道:“嗯,还请凤护法带路……”
姹紫故作客气的让了让,凤翊梧反倒变的更得意了,一袭红衣在风中飘扬,墨发高束,长长的发尾在他身后不停摆动,由此就可以看出,它的主人到底有多闷骚。
“咳……”姹紫假意咳了两声,才道,“那个凤翊梧,我能不能问你件事啊?!”
“什么事,说?”凤翊梧头也不回。
“你们凤凰一族都是这么……”闷骚?
闷骚两个字,姹紫着实不好意思说出口,闷了这许多日子,好不容易可以寻到一个活宝解闷,她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唇角几不可查的扬了扬,她忙小跑着跟上凤翊梧的脚步。
“我们凤凰一族的人都是很俊美罢!”凤翊梧自卖自夸,独有的凤眼细长有神,似把桀骜不驯,放荡不羁都清楚的写在了脸上。
“嗯。”姹紫点了点头,“好像还真是。”
前方,一条从山间蜿蜒而下的小溪穿过平坦的草地直流而去,潺潺流水声落入耳中,竟有一种身处夏季时的清爽之感。
溪水潺潺,清澈见底。
姹紫趴在小溪的河岸上,将头伸出,自照自怜,当看到溪水中映照出来她狼狈的模样时,她忙用手捧起两捧水狠狠搓了两下脸。
身后的散落的头发垂落到溪水之中,湿了大半,见状,她干脆把整个脑袋都伸了下去,将发尾全部打湿,默默的洗起了头发。
凤翊梧躺在她身后的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狗尾巴草,嘚瑟道:“怎么样,这里很凉快罢。”
姹紫边洗头边道:“还行罢。”
洗完头,她又用术法将头发烘干,随意挽了个发髻,小眼瞪大眼的看着凤翊梧道:“凤翊梧,我饿了,怎么办。”
“那好办啊。”凤翊梧状似不羁的从草地上翻身而起,道:“溪水下游有鱼,你等着,我去捉两条回来给你烤。”
说完,他还真的朝着下游去了。
姹紫平躺在草地之上,轻轻闭眼道:“好舒服啊……”
凉风袭来,青草摇曳的沙沙声清晰的落入耳中,昨日因喝酒而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了大半。
凤翊梧捉着两条鱼回来的时候,姹紫已经在草地上睡着了。
“真不知道尊上到底是看上了你哪一点,除了容貌尚可,其它的还不如穆锦的妹妹穆俪,好歹人家对尊上是真心的,但你……哎……”他忽而长叹一声,咕囔道:“实在是看不出来你有多喜欢我们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