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除却被墨离谴去东荒沼泽之地采仙草的落青与阡陌二人。其余八城城主皆已到场,然而却是在接近彼岸花海之时,突然被一股神秘力量阻止,靠近不得。
“炼辞,这该如何是好。”着急的同时,几人不免同时看向代理冥界事务的狱城城主炼辞。
炼辞眼皮淡淡一抬,面色有如万年冰山不化,回道:“王自有他的打算,我们看着便是,无需惊扰。”
“可是魔尊寂夜也在。”素来性子温吞,喜瞻前顾后的旭日城城主旭日指着彼岸花海中那一道紫色身影道。
余下几人同时朝着子沐指的方向看去,微惊之下,枉死城城主远辰一晃手中折扇,若有所思道:“该不会是王改了性子,对他起了什么歹念吧。”
几道暗藏锋芒的眼神同时扫来,远辰似有所感的缩了缩脖子,折扇一晃收回,尴笑道:“说笑的,说笑的,王不可能是那种人……呵呵……”说罢,他连连尴笑了好几声才叫那几道视线收回。暗惊之下,他一抹额上冷汗,低声自语道:“开个玩笑而已,有必要这么当真么。”
“咳……”丰城城主子兮将笑不笑的轻咳一声,看向身侧的沐城城主子沐道:“子沐,你可见过落青与阡陌。”
子沐闻言,一本正经的摇头,挺直腰背道:“未曾。”
倒是好事的远辰忽然又伸长了脖子凑了过来。“我知道,我知道……”手中折扇又是一晃,他侃侃而谈。“听闻王与花主下界那日,落青与阡陌正在花楼喝花酒,被王逮了个正着,后又因保护花主不力,被谴去东荒沼泽之地采集可医六界不论人鬼蛇神的仙草。”
八卦的氛围一被打开,立即又有好事者再凑上来。“不是吧,东荒沼泽之地,听闻那里的仙草可是有上古魔兽化蛇看守的。王派他们二人前去,真不知他们到底把王得罪的有多狠。”子兮连连啧声,语气中却是静候看戏的好心情。
倒是轩城城主轩逸沉得住气,只是淡淡扫了几人一眼,出言提醒道:“小心隔墙有耳,据我所知,王的修为从古今论来,与之一战者,不出三人,一为神界掌管神界神罚的洛安神尊,二为如今统领妖魔二界的魔尊寂夜。呐,就是他……”正说着轩逸还不忘指了指正立于彼岸花海之中的寂夜,继续道:“这三嘛,听说乃是上古魔帝弼穹,于十万年前被神界众神联合骗诱将其封印,至今下落不明。所以更确切的说,迄今六界之中,只有两人能与咱们王一较高下。而你们几人刚刚说的话若是被王听见,那后果,哼哼……”
正说得起劲,轩逸正欲接着话题继续往下说,一旁的炼辞忽然冷冷白了他一眼,警告道:“闭上你的嘴,六界之事又岂是我们可以非议的,莫要为了一时的口舌之快而给冥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王如何,我们心中有数便好。”
“……”轩逸尴尬了,忙垂目四顾,转移话题道:“话说,那女子又是谁。”
话落,几人的眸光同时朝着他目光所及之地看去,却正见一袭白色衣裙的落雪站在他们身旁的不远处,翩然而立。
阴风阵阵中,她素白的衣裙被风卷起,一张惨白到失了血色的脸如同扑了无数粉底,白的竟让人生出几分心惊来。
“这该不会是我们冥界新晋的鬼差吧。”远辰捅了捅妄城城主千纥的胳膊肘,问道:“这新晋鬼差大都是你妄城所管,你可曾接到王的通令。”
千纥淡淡睨他一眼,道:“若不我帮你去问问?”
“咳……”远辰尴尬一笑,自行圆场道:“那倒不用了。”
几人这旁的动静显然已引起了落雪的注意,令得她投放在彼岸花海中的神思突然回神,朝着这端飘来。
“哎!来了来了。”远辰扯了扯身旁几人的袖袍,兴奋道。
然而落雪飘到一半,却又忽然止了步子,遥遥朝几人行了一礼后,便又将目光投放在了彼岸花海中。
彼时,彼岸花海中的异象正在缓慢褪去,墨离收回点名录,黝黑深邃的眸光如同闪烁在暗夜中的星辰,璀璨的让人移不开眼。
寂夜飞身而下,手中术法悄然消散,便见刚刚还咆哮震天的彼岸花海上空顿时静谧一片。
“阿紫如何了。”寂夜走到墨离身侧,看着还仅只是本体的姹紫,心底地担忧莫名的又重了几分。
墨离摇头,撤去在彼岸花海周围布下的禁制,长叹一声道:“当是好转,只是受洛安神力所伤,一时难以复原罢了。”
“洛安,”寂夜恨恨咬牙,“总有一日,定叫他血债血偿。”
“阿紫本就因受了他一剑,导致体力内息不稳,修为大损,他这后面的两击,也皆用了五成以上的神力,这般都没能要了阿紫的命,当真是她幸运的紧。”墨离负手而立,嘴角不由泛起苦笑。
他怎不知洛安心中是何想法,或许从第一眼开始,大抵那人便已经认出了姹紫。只是出于他洛安神尊的身份,护卫六界苍生的职责,才不得不对姹紫动手。
宁愿抱憾终身,也誓要除去只是触及到一句预言的心爱之人,洛安神尊,当真是好狠的心。
墨离直到现在才方才明白,为何十万年前,那一袭红色嫁衣倾城的女子,会宁愿选择跳入忘川河中,洗髓重生,也不愿入轮回转世,想必,那时的江舞定是恨及了洛安为凡人的那一世吧。
若不是恨到了骨子里,又怎会在奈何桥上苦等三百年,只为寻一个了结。
“那时的阿舞,心里定是苦的吧。”因为苦,所以才会在死后怨念滔天,大闹冥界,因为苦,所以才会接连三百年,怨念只增不减。
墨离突觉眼眶湿润,不禁扬长了脖子,抬眸远眺,许久才对同样静等他回答的寂夜道:“寂夜,若是将阿紫交予你,你可能护他周全。”
他终究不是她的好冥王哥哥,藏不住她,护不了她。
若问六界苍生与姹紫哪个更重要,他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姹紫,但那也不过只存在于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的选择权上。
可他终究不是普通人,而是主宰六界轮回生死之道的冥王。或许寂夜可以弃苍生不顾,但他却不可以。
从盘古大神初设六界封他为冥王开始,就注定了他肩上的担子不可轻易卸下。甚至他可以为姹紫生为姹紫死,却独独不能牵连冥界所有对他誓死效忠的人,也不能做这发动神界与冥界战争的罪魁祸首。
只因他是冥王,亦是主六道轮回生死的冥王。
寂夜浑身一颤,错愕道:“你这话是何意。”
墨离强自定了定心神,隐下心间突然升起的疼痛,强装镇定道:“我只问你,能否护她周全。”
“你……”寂夜疑惑的看向墨离,虽是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信誓旦旦的回道:“自是能。”
“有何凭证。”墨离却是不依不饶。
“以心为证,”寂夜指向自己的心口,庄重言辞正色道:“若是护不好她,本尊定当将项上人头亲手奉上。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好。”墨离眼睫轻颤,闭眼沉痛道:“既如此,待阿紫伤好,便带她走罢。”
既然他已护不了她,他所能做的就是为她选一个好的去处。有寂夜在她身侧,他也是放心的,至少比让她在洛安身侧让他安心。
“你……舍得?”寂夜眯了眸子,轻声问道。
“舍得如何,不舍得又如何,若是阿紫身份尚未被神界之人所现,本王定当倾尽一世护她周全。可……”墨离睁眼,眸中突然涌起无奈与不舍。“她的身份如今已被洛安知晓,想来不日洛安便会带人前来讨要阿紫。而我既为冥王,又岂能做这发动两界战争的祸首,所以,只有将阿紫交予你,我才能安心。”
“你做事素来不顾后果,手段之狠厉多次令得天帝心生惧意,加之神界还不想主动挑起神妖魔三界战乱,所以,阿紫若在你身侧,他们也不敢贸然前去抓人,如此,也能护她安全。”墨离缓缓道来,语气中却是少有的悲悯。
“你就这么信得过我。”寂夜挑眉,不禁想到了自己心中所布的那个计策。
他之所以接近姹紫,也不过是想用其彼岸花神的身份来助他一统六界。却不想他的计划还未实施,神界之人便助了他一把,令得墨离亲手将姹紫送与她。
如此结局,他应当高兴才对,可在想起姹紫那张写满天真,不谙世事的脸时,他的心底又是一阵不忍。
如今,恐是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他接近姹紫,倒底是为私心,还是只为觉得她与旁人不同。
“信不过。”墨离摇头。“可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我没有选择。”
星空下,墨离与寂夜负手而立,相对无言,冗长的衣摆无风自动,在铺满白骨的暗影里,两人的身影被那一片星辰投射下来的星光拉得很长,很长。
“王。”
见到彼岸花海的禁制散去,炼辞,远辰等几人忙前来行礼问安。
便见刚刚还一副悲痛欲绝神色的墨离转眼就恢复了一片淡漠,他只悠悠睨了几人一眼,语不惊人死不休道:“落青与阡陌可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