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
黑雾在姹紫的撺掇下竟是没有躲避,反倒就此停在她的指尖,萦绕旋转。
“是死气。”嗅到了黑雾中的熟悉味道,体内死气已经空空了的姹紫刚要张口吸食那团停在指尖的死气。却见那死气好似知晓危险的来临般,在她吸食之际,窜上了她的头顶。
“是你……”姹紫凝眸,眸中紫光熠熠,神情募的严肃了几分。
一股透心的寒意直从她的脚底往上蔓延,如同那次在彼岸花海中那般,浑身血液仿若被抽干,伴着疼痛,周身肢体僵硬。
姹紫软软抬头,脑袋似无力的侧向了一头,纤纤玉手仿若柔弱无骨,伸至半空后,又重重垂下,竟是连那团死气的边角都够不着。
体内死气空空,她早已没有了支撑的力气,只是眸带迷离的朝着那死气聚集之地看去,半张着嘴,意识不清的念道:“来……”
柔弱无力的一个字,落在空气中,略显苍白的被寒风席卷而去,仿若从未开过口。可也正是这一个字,突见那死气聚集之地诡秘的一幕发生了。
被浩浩死气包裹着的白家村渐渐从那黑雾中显露出影子,漫天死气携着一股腐臭味,齐齐涌向姹紫。
察觉到死气的异状,姹紫下意识地便张大了嘴,吸食着那端不断涌来的死气。
只是那死气之中隐隐夹杂了生气的味道在其中,在补充体力的同时,姹紫只觉胸口莫名难受,钝痛阵阵。
“不好。”她后知后觉的停止吸食,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死气在她的周身凝结,渐渐汇聚成了一具没有五官的躯体,只听它口吐人言道:“果然是彼岸花神……”
“你是谁?”姹紫有气无力地抬眸,看着那道停在面前,周身死气与生气弥漫的黑影。
“我是谁……哈哈……”那道声音忽而大笑,本是没有五官的脸上突然凸现出两团跳动着的绿色火光,恰似人的眼睛。
听其声音,倒像是个女子。
姹紫暗暗松了口气,眸中紫光暗淡,额心彼岸花印似被什么东西压制,突然变得安分起来。她努力支起身子,一双琉璃紫眸悠悠盯着那道黑影,故作镇定地道:“你是怨灵。”
没有确定,而是肯定。
几乎是看到那团黑影的时候,她就已猜出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需吞噬上百鬼魂怨念而形成的怨灵。
怨灵重生,怨念滔天术法高深者可操纵枉死之魂为其调遣,其中厉害程度,足以毁天灭地。即便是六界创立至今,姹紫也从未听说过除却冥界以外还能滋生出怨灵的。
“是也不是。”黑影掠过,从中分化出一只同人一样的手,手中托着一道深绿色的幽光,她道:“难道彼岸花主连人和灵都分不出来么!”
“什么!”姹紫一惊。“你是人?”
“嗯……”黑影顿了顿,手中绿光渐褪,由深绿变成了浅绿。“是也不是。”
重复的回答听得姹紫心中无名火起,她瞪着那道黑影,喝道:“你到底是谁,为何引我来此。”
若是现在姹紫还看不出其中缘由的话,这也只能说明她太蠢了,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拿她布得局。
目的,是为她而来。
“嗯,倒也不笨。”黑影下颚一扬,于月光下勾勒出完美的脸部线条,她闪身到姹紫面前,围着她转了几转,问道:“你可听闻过彼岸花神?”
姹紫眉心一跳,神色不动。“不曾。”
说罢,她的脑海中同时出现了她初初化灵之时,墨离与寂夜说的那几个熟悉的字眼。
彼岸花神、彼岸花神印。
可这些与她又有何关联。
“既然不知,那我便告诉你,我的彼岸花主。”黑影咯咯一笑,近似魔魅的声音响起:“六界曾有传言,彼岸花神临,六界覆灭。你可知,这彼岸花神为何人。”
姹紫摇头,面露不解。
“是你啊。”黑影忽然凑近姹紫的脸,用那双彰显阴森的眸子紧紧盯着姹紫。直至姹紫的脸上快速掠过一抹不自然,她才长笑一声,道:“传说中借怨重生的彼岸花神。”
“姑娘可是认错了,我并不知晓所谓彼岸花神为何人。”姹紫脸上一冷,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寒了下去。
若是眼神能够杀人,那眼前的这道黑影约莫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姹紫冷眼看她,继续道:“姑娘既为怨灵,应当珍惜在世为人的机会,何必为了一己私利而涂害苍生。”她这话倒也不假,在彼岸花海苦修十万年,她日日见的便是被压制在忘川河上空的怨灵,被压制而不得解脱直至最后只空留怨恨的怨灵。
“一己私利,呵……”黑影嗤道:“别以为冥王给你冠了彼岸花主的身份,你就真的只是冥界一株彼岸花灵,你别忘了,你我皆是同一种人。”
“你胡说。”姹紫恼道:“我乃彼岸花灵,怎会与你相同。”
“啧啧……”黑影嘲讽道:“比起我这个怨灵,你不知比我要危险多少倍。你可知,吞噬百个怨念才会生出一个怨灵,而你,却是吸食冥界数万怨灵,倚靠死气而生的彼岸花灵。生来便可操控世间万恶。”黑影说着,手中托起一团姹紫所熟悉地死气,继续道:“难道你就不曾发觉,你的身旁百里之内,都不敢有鬼魂靠近吗?”
“你胡说。”姹紫恼羞成怒,争辩道:“我生来便在彼岸花海日日与鬼魂相处,何来不敢靠近一说。还有,如若我真的是你口中的恶灵,那你现在又怎会好端端的在此。”
“那是因为我即将成为你……”话落,只见狂风大作,所过之处皆夷为平地,累累白骨腾至中空,如活过来了一般,快速组合成一具具躯体,自由活动,不多时空阔的地面已经站了数十具枯骨,发出如忘川河中怨灵的嘶吼声般,穿透云霄,直达九天。
夜,更静了。
数百具枯骨如群魔乱舞,争先活动四肢,如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一点一点朝着姹紫走近。
姹紫双手伏在地面,支撑着身子步步后退,脸上惊恐之色溢于言表,她慌乱地连连摇头,大声辩道:“不,我不要你成为我,我不要……”
她惊慌失措的看着那数百枯骨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要,冥王哥哥,救我……”明知无用,姹紫却还是下意识的唤出了口。只是,她的声音皆隐在了枯骨踩踏在地面杂乱的声音里。
“呵……放心,冥王不会赶来,而且,就算来了,那时我已成为你……”黑影晃动,弥漫在她身上的死气慢慢转换成生气,姹紫一抬眼,便见一道熟悉地身影落入眼中。
“是你,白沫。”姹紫的声音隐隐发颤。面前这个身着黑衣的女子分明就是那日在奈何桥上哭泣的女子,白沫。
被唤作白沫的女子眉梢一挑,颇有兴致的道:“看来你已经见过她了。”
姹紫眸中紫光大作,惊道:“你不是她?”
“哼,彼岸花主看来是不清楚眼前形势啊。”白沫几步走到姹紫的面前,伸手钳制住她的下颚。用打量的口吻说道:“果真是倾国倾城,这样的好皮囊若是落到了我的身上,真不知道这世间会有多少人成为我的裙下之臣。”只这番说着,她便似乎已经看到了不久之后世间男子皆跪拜在她身前,俯首称臣的样子。
白沫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唇,自言自语道:“怎么办,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姹紫被她言语中的话所惊愕,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害怕的问道。
“怪物?”白沫尾音一扬,笑得癫狂,她道:“我与你一般,你却说我是怪物,若真是如此,那你岂不也是怪物。”
“你胡说,你才是怪物,你全家都是怪物。”趁着缓神的空档,姹紫极力表现出镇定之色,试图让自己一片空白的大脑恢复思考。
不知何时,白沫身后的数百枯骨已经停下动作,却是头颅向前,悠悠朝着姹紫看来。姹紫被看的遍体生寒,猛地一个哆嗦,脑袋顿时清醒了大半。意识渐渐回拢,额间彼岸花印散发出来的紫光已经恢复了正常。她试着探了探体内,才惊喜的发现,刚才的疼痛不适皆散,且体内死气满满。
先前支配着脑中神识的那股力量莫名消失,姹紫慌乱地心随即镇定。
天际,黑暗即将破晓,一丝光亮划破夜色长空,将两人不甚明亮的身影映照的更加透彻。
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姹紫,这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何为死里逃生。她长舒一口气,不辩善恶的紫眸中不着痕迹的闪过一抹怜悯。
本欲有所动作的白沫被姹紫脸上地轻松拉去了大半神智,待她再回过头时天已大亮,她身后的数百枯骨也都化为灰飞散落在了尘土里。“不好,天亮了。”
天光大亮,笼罩在白家村上的死气已闪电之势快速褪去,快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白家村中便已是人影一片,笑声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