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心茹,此刻已和四姨太等人,在雷子的保护下,从太原退往西安。
到了西安,沈心茹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当年唐僧翻译经书的大雁塔。
她在佛菩萨面前长跪,虔诚诵念《地藏菩萨本愿经》。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为了陈三爷、为了天下苍生。
自从沈心茹皈依弘一法师以来,她就坚持持戒、诵经,十八年来,一日不落。
沈心茹是个自律性很强的人,合格的佛子。
弘一法师一生弘扬律宗,也是此理。
万千法门,持戒第一。
这是修行的前提。
如果连持戒都做不到,那所有的修行都是假的。
这更是判断一个僧人是真僧还是假僧的圭臬。
借佛门之名,大肆敛财、大肆猎色的人,有的是。
什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都是为自己的贪欲找借口。
须知济公禅师这首诗还有后面两句话:众生若学我,势必下地狱。
更有一些伪僧大谈双\/修、密修,败坏人伦、大破色戒,把不明真相之人引入魔道。
无论大乘、小乘、南传、北传,修行的第一步,就是持戒。
持戒就是管住自己,别造恶业,这是最原始的功德。
佛门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
无戒不定,无定不慧,戒、定、慧,三无漏法学。
除此之外,都是假的。
沈心茹从不饮酒、不妄语、不偷盗,也不邪淫。
她冰清玉洁,只有陈三爷这一个男人。
她比陈三爷还干净。
她更不杀生,海氏兄弟危及到她和她肚子里孩子的生命,她才无奈反击,那是除魔。
此刻,国难当头,家破人亡,她挂念陈三爷之至,更加专心致志地诵经念佛。
《地藏菩萨本愿经》有不可思议之功德、之愿力,可消业,可超度。
她希望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平安,这是她和陈三爷唯一的希望。
她甚至想过,也许此生再也见不到陈三爷了,但只要肚子里的孩子平安,这就是陈三爷的血脉。
她觉得陈三爷这一生太苦了,她一定要给陈三爷留下一个后代。
四姨太在她的感召下,也学会了念佛诵经。
念着念着,姐妹俩泪洒香案。
各自想起了伤心事,各自想起了过往。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废江河万古流。
人生就是一场空,所有的过往都会被岁月的旋风无情卷走。
当夜,沈心茹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西天之上彩云漫天,佛光万丈之中,观音菩萨手里捧着一个小孩,赐给她。
那小孩,眉眼特像陈三爷,嘻嘻冲她笑。
沈心茹在梦中喜不胜收,连连叩拜。
梦醒之后,意犹未尽,赶忙走到菩萨像前,再次上香。
她也没有喊醒山杏,而是一个人点燃蜡烛,拿出燃香。
山杏听到了动静,赶忙披上衣服走过来:“小姐,您上香啊?”
沈心茹点点头。
“我帮您。”山杏端起蜡烛。
沈心茹将香点燃,在蒲垫之上,恭敬下跪,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而后三叩首,在山杏的搀扶下,站起来。
两人回到床上,山杏赶忙给沈心茹盖好被子:“小姐,天冷了,您可不能着凉。”
沈心茹会心地一笑:“山杏,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小姐,您待我这么好,我愿意陪您一辈子。”
沈心茹感激地看着山杏:“山杏啊,那年冬天,我们从承德跑出来,冰天雪地里,你没丢下我,我就知道,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小姐,你是好人,跟着你,我开心。”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也要找个男人。”
“不不,小姐,我不想找男人。”
沈心茹语重心长:“傻丫头,不找男人怎么行?你也要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后代。”
“我只想跟着小姐。”
“找了男人,我们依旧是好姐妹。”
“不,找了男人,太麻烦。况且,这兵荒马乱的,我往哪里去找啊?”
沈心茹苦楚一笑:“不可能总打仗,总有太平的时候,你也不能孤单一辈子。”
“我跟着小姐,一点都不孤单。”山杏说完,想了想,问了一句,“小姐,我能说些心里话吗?”
“我们情同姐妹,没什么不能说。”
“您和三爷在一起,后悔过吗?”
沈心茹想了想,道:“没有。”
“如果您没嫁给三爷,而是早早地听老爷的话,或者嫁给政府高官,或者出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颠沛流离。”
沈心茹淡淡一笑:“山杏,人生是一场缘分,我就是在那个时刻认识了陈三爷,他是我的缘。”
“小姐,您别误会,我不是说三爷不好,三爷很好,三爷是个好人。”
“我当然知道。”
“我只是觉得,您和三爷在一起,从来就没过几天安稳的日子,他总是在争斗,您总是在担忧,你们俩总是处于分离状态。”
沈心茹叹道:“他欠的债太多,他得还。我陪他一起还。”
“值吗?”
“三世因果,或许是注定的。”
“如果让您再选一次,您还会选择这样的人生吗?”
沈心茹思忖片刻:“也许吧。我只希望三爷平安,如果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认识,而他能平安到老,我宁可不要这份爱,只要他平安。”
“这就是爱吗?”
“爱是奉献,不是索取,是希望对方过得好,而不是牢牢把控。就像那些抗日战士,他们为什么抛头颅、洒热血,因为他们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他们献出自己的生命,就是为了自己的同胞平安。”
“小姐,我懂了。”
“我们还可以在这里交谈,谈论爱、谈论婚姻,而那些年轻的战士,早已长眠,再也没有机会了。”
“小姐,不说了,不说了,您别难过,您一难过,肚子里的孩子也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