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凤灵曦只是在为容陵陈述了事实,可轻柔平淡的声音落下时短短的三个字足有千斤之重。
凤灵曦没有继续逗留在那,留下足够的用来更换服用的药物后,凤灵曦离去前,忽然眸光微偏,她似乎轻叹了口气轻微也难以捕捉:“我会尽力一试,就当做,不辜负容陵先生您的信任。”
魔族血脉对这片大陆上的人们来说,是最不可容下的种族血脉!
凤灵曦了解不多,但也翻阅到万年前魔族发动侵略进攻时,天风大陆就是不幸被波及从此灵气一落千丈变成的匮乏之地,文字描写的血流成河尸骨成山只有寥寥八字。
不多,但是血泪的记忆。
当年也能称得上是下界面位主大陆之一的‘天风大陆’已经不复存在,对残留在这片大陆上的魔族血脉,对这些魔族赶尽杀绝就是当时人们最好的报复,所以容陵纠结犹豫,他不敢说出,更重要的还有这层缘故。
一方面是救了自己家人的恩人,他已经将其视为自己的亲弟。
一方面是血脉的源头本是罪孽。
两难之下,最初容陵要面对的就是救与不救的念头,是自身意愿和面临道德谴责的挣扎。
不过这些都和凤灵曦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只是承诺了会救人,以此交换容陵出手为自己铸造武器,她需要的那些小玩意儿都太精细了要求也高,凤灵曦不是没有抽时间询问都城内其他的铸造师,可他们要么是做不到要么就是寻找各种理由。
凤灵曦离去了。
屋内仅留下容陵和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年轻人,容陵复杂的目光中饱含了太多无法说出口的思绪,只是想救一个人,他以前从未觉得有这么难过。
“主子,应该放她离开吗?”离去的近卫再度回来,低头沉声道:“如果此子也和那些人一样……”
“不必了,遮掩了五年,小城还有多少个五年?连五个月都牵强,他不是人类所以人类用了有用的药物对他无用,重创他的又是同为魔族。”
容陵深呼吸,只是此时他连呼吸声都染着轻颤:“该为他反手赌一把了!赢了,他还能睁开眼睛像以前那样过他想过的生活,这是我欠他的。”
“可若是……”男子有些担忧。
容陵垂眸笑了声,他道:“输了,也轮不到旁人在我眼前对他指指点点,我会带小城离开这里寻一处没有人迹的地方,陪他度过最后的时间。”
“况且,你不觉得这孩子还挺有原则的吗。”容陵看向他,无奈的道:“我好几次向他暗示可以向我多提几个要求,但他始终坚持己见只要我为他的朋友铸造武器即可。”
“这样的人,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他会将自己说出的话视若性命一般认真对待。”
“所以,我信他。”
一句信他之后,身后的人已经无声消失,主子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
容陵走到年轻人身边,他坐在床边目光扫过那张苍白如纸不似活人的容貌,最后低声道:“你可要快些醒来,院里的芙蓉月莲实在娇贵,下人们照顾不来死了几株,你也知道我不擅长摆弄这些精细活若是到我手上这些芙蓉月莲早就死光了。”
“若是你醒来的时间慢了,可就看不见它们了……唔,你会生气的吧,那也没有办法……”
……
夜色渐浓,距离天亮只剩下四个小时不到。
手中传来了凉意,凤灵曦低下头,手里握着那瓶萧楚楚带来的毒药,接下来就是要回去分解这些毒素配出解药了。
想她什么时候管制毒就算了还管解毒,世上真正的无解之毒,她还没有遇到——如果有机会,她想亲眼……
这个想法对正常人来说都有些疯狂了,因为凤灵曦可不是想想而已,她眼里的光芒与炙热是真的有这样的毒她会不顾一切的也要亲自一试!
“还是快些回去吧,明日还有比赛……不过和我也没什么关系,试炼赛在第三天。”
但她还是想去看看萧楚楚说的四长老手下的三名弟子是怎样的作战方式,在这样的场合下他们大概不会冒这个险,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提前知道对方的一些习惯对后面的行动也有帮助。
打定主意后,凤灵曦伸了个懒腰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晃悠悠地走向了月色中。
……
凤灵曦一手扒拉着墙头,随后探出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清亮的眸子在周围转溜了一圈后最后落在了同样蹲在墙头的凤家影卫。
影卫感受到了一万点的惊吓:“……”
自家大小姐深夜爬墙头被他看见了,怎么办!!好慌!!!
“嗯?这里怎么还有人。”凤灵曦扫了眼后,放心的伸出手:“刚好,来搭把手,我上不去了。”
最近太顺了,顺到她都忘了这副身体可不是自己以前的那副身体,爬墙上树和吃饭喝水一样,只要有借力点就能当场表演一个飞檐走壁。
“大、大小姐?!”影卫惊慌的刚要伸手又猛地缩了回来,开玩笑,这可是家主的大宝贝他哪敢碰。
凤灵曦没脾气了:“嗯!拉我上去。”
听着凤灵曦加重的那一声嗯,影卫这才小心翼翼的伸手。
凤灵曦抓着他的手臂,猛地一个用力坐在了墙上,翻了个身后跳了下去朝后摆了摆手:“谢了~!”
看着大小姐挥手扬长离去的背影,影卫还蹲在原处怀疑人生,所以这事,他到底要不要上报?
回到院内。
从外看漆黑的房间没有灯火,她今天刻意挑着云心休息了才出门,就是担心这孩子半中间不放心又坐在门口等她回来,黑眼圈吓唬人这种把戏开始一两次还能吓着小姑娘,可到了后面作用明显下降,不能再用了。
‘吱呀’一声轻响。
凤灵曦推开了房门,然而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推门就走进去然后反手把人关了动作一气呵成。
漆黑的屋内没有光线,连月色也无法让她看清里面有什么。
凤灵曦闻到了,刚从容陵那边回来此时她对血腥味的敏感度空前,丝丝浅淡的腥味控制不住的往鼻腔里钻,陌生的气息在屋内——有人!
她如常关上了房门,同一个院子里还住着云心,现在已经很晚了没必要再把人吵醒。
走到桌前想要点亮烛火,然而就在她拿起烛台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异样是凉风拂过,瞬间,凤灵曦眉宇间闪过一抹锋利,手中聚力出其不意朝后拍去!
“呵。”意味不明的笑。
对方十分轻易地就制住了她的手腕,稍稍一带,人直接就往他怀里撞去。
凤灵曦微怔,温热的触感,近在耳旁的心脏跳动声,让她眼睛不禁都睁大了几分:“?!”
“好狠啊,上来就动手不怕误伤吗?”熟悉的声音染着笑意在头顶上方响起。
这声音……
凤灵曦回过神,是君翊。
她轻蹙着柳眉,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压根动不了,也不知道这人回来是发什么疯,索性就放弃了:“对付一声不吭在女子闺房中的人,这样还不算狠。”
“哦?”
君翊笑声更明显了,哪怕看不见他的脸,也能想象到此时他一定和往日一样漫不经心的道:“看来我应该和你道声歉。”
“道歉就不必了,松手。”凤灵曦冷声道。
又不熟,故意做这种暧昧不清的动作就是他的恶趣味吗,也难怪他的手下会误会。
君翊这次很听话的松了手。
但紧接着,凤灵曦又要去点火了,他忽然轻声道:“可以不点火吗,我现在的样子,只怕会吓到你。”
凤灵曦的动作微顿,她放下烛台疑惑地回眸,虽然在黑暗中她看不太清楚月色被遮挡在了外面,只能凭着感觉摸清一个人的方向。
“你要是害怕吓着我,现在就不该出现在我这里。”
君翊哀怨的道:“好无情!”
这小家伙,每回见了他都和碰见什么似的,恨不得把浑身的尖刺都竖起来,要是她对自己的态度有别人那样一半的好……那他也确实不会来找她。
逗弄有趣的小奶猫看她龇牙咧嘴的反抗,才是目前最大的放松乐趣。
君翊眼底闪烁着的趣味光芒。
“我也想不出现在这里,可是现在,这个地方我能信得过的人里只有小家伙你了。”
凤灵曦眼角抽了抽。
什么叫撒谎都不带大喘气的!这就是!
“是吗。”凤灵曦双手交叠抱臂,冷笑道:“那要不要现在我们就去凌公子那边问问,看看这个地方有没有你信得过的人?”
自己就在凌月都城内安排的人手,还敢在她这里装可怜?
君翊:“……”
“谁?”他难得诧异了一回,甚至还又问了一遍。
凤灵曦又被他装糊涂气到,她微笑着,一字一顿的道:“百草堂,凌公子!”
这回听清楚了。
“他啊……”君翊眯起了眼眸,但这一次,他的语气里有不详的气息。
碍眼又碍事,改天还是把他丢到一个看不见的角落好了。
“再者,我这边也还有你安排的人吧。”凤灵曦偏过头,朝敞开的窗外唤道:“还躲着呢?你主子要死了!”
君翊:“……”他还没死呢。
本来凤灵曦也就随便喊一声,甚至声音都没敢大声,她也不指望对方真的会出现毕竟这不就是当场打自己主子的脸么,所以……
“大小姐。”黑衣人恭敬地底下了头,话落,气息微顿随即对君翊态度更加恭敬:“属下见过主上!”
凤灵曦震惊的回头。
不是。
他怎么出来了?!
君翊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下,不过很快他就满意凤灵曦的那可爱的小表情:“从他来到你身边的那一刻起,接到的命令只有一条——绝对服从你的一切指令,即便是我,也不能更改。”
“他是你的人。”凤灵曦道。
君翊欣然点头:“曾经是。”
凤灵曦收回目光,回头看向他,借助开启的窗外传来更加明显月色,她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容,可他脖颈间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却似乎有大面积的黑色覆盖物,冰冷的光泽在微弱的光芒下也在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有点类似鳞片?
“现在也是。”凤灵曦道:“他留在我这里只是在浪费他的时间,我不需要有人帮我做什么,我自己一人就可以完成。”
习惯了独自行动,习惯了不用顾忌身旁,因为除了自己都是敌人。
君翊的意图她都不知道,连他自己这个人都无法人凤灵曦安心的相处,那他派来的人,对凤灵曦而言就是一道无形中的监视,这不是助力。
“有人帮你做一些你适合做的事,这样不好吗?”指尖缠绕着女孩柔顺的发丝,这么近的距离,应该会被她发现什么吧,可是不知为何君翊却并不想遮掩着,甚至期盼她发现时会是怎样的神情。
是和那些蝼蚁们一样,露出惊恐慌乱的表情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机会无能的尖叫,还是故作淡定,实际上心里已经被恐惧占满恨不得立马逃离这里。
凤灵曦眉梢轻挑,这样的暗指是说那些见不得光又得见血的事吧。
可……算了,换做谁也不会相信娇滴滴的大小姐,曾经就身在在这些见不得光的界线里游走,她学毒,制毒,不都是为了方便下一个任务可以更好的完成么。
组织可是有硬指标的,完不成数量就要洗一个月的厕所。
“用不着。”凤灵曦摇头,然后顺利的解救了自己的头发。
真的看一个不顺眼,她可以自己摸过去,虽然这个世界的人们大多都修为护体,但她也有,与时俱进而已,而她的毒更是无孔不入,悄无声息化作一滩血水也是最基础的了。
所以她真的用不着一个这么大号的移动监控!
凤灵曦又忍不住朝外看了眼。
她的态度太坚决了,就像说什么也要退货一样,君翊皱眉:“是不满吗,不如我给你换一个?”
“我不需要,这不是满不满意的问题。”
“可若是不被需要,他们的存在便毫无意义 。”
凤灵曦瞳孔猛地一缩,不是感触,而是记忆中,曾经也有一个人对这年幼的自己这样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怎么了?”君翊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稍微靠近了些认真的打量了,抬手让旁边的黑衣人退去后,声音明显放软了些许:“是我刚才的话让你害怕吗?不用担心,你的特殊的,对我而言没有替代,我不会那样对你……”
凤灵曦拂开他的手,脸色冷下了不少,眸中思绪变化着最后恢复了正常:“给我理由。”
“我会忍不住担心你的,这算理由吗?”君翊语气中充满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凤灵曦抬眼:“你觉得我会信?”
“君翊,有人说过你恨不擅长说谎吗?”
“欸?因为无须这般周折,只有别人向我臣服,而非我迁就他人……不过,我可没有说谎,至少刚才没有!”君翊摸了摸鼻尖,忍不住的担心?有些可笑了,也难怪这小家伙不会相信,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会如此的……可笑!
“……”凤灵曦知道,问不出什么了。
每次都能把话题聊死,某种程度上也是个天才。
她点亮了烛台,转身关上了窗户。
而这一次,君翊没有阻拦她的动作。
当凤灵曦转回身抬眼时,眼前的一幕还是让她愣住了,但很快,她了然道:“你果然不是人。”
人类头上没有角,人类脖颈上也不会有黑色的鳞片,人类的眼睛不会是暗红近乎毁灭般的色彩,瞳孔也不会是如野兽一样的竖瞳,难怪从刚才抬脚进来后就觉得有凉意。
难道魔族头上都会长角?
而且这个角……看着怎么那么像鹿角,可她记得鹿也是毛茸茸,不会长鳞片!
凤灵曦的反应太冷静了,而且她居然还饶有兴趣的打量了起来。
这就远超君翊预料之内的反应。
她不该这么冷静……
“很好看。”凤灵曦由衷的夸道。
有一种幻想风格,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神奇的生物,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君翊这个人的脸好看,哪怕是鳞片覆盖的露出的大部分肌肤,头上还顶着两个角,也没有任何违和感仿佛它们就应该是在那个位置。
君翊眼里划过一丝不可置信:“好看?”
“嗯。”
这也不是什么忌讳的话题,加上刚才君翊说什么担心她看了害怕,凤灵曦就像肯定是有人说了什么让这人误以为所有人看见了都只会恐惧害怕非人的存在。
“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的眼睛就很好看。”但当时这种话不适合说出口,她也只是脑海中闪过那样的形容,觉得很美就像艳丽的宝石张扬而夺目。
凤灵曦摸着下巴:“不过你到底是什么动物?”
动物……
动物?!
君翊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破裂,他自诩无人能破,凤灵曦倒是破的轻而易举。
就在他愣神不明白气氛怎么就朝着这样诡异的方向进展的时候,凤灵曦已经不知道时候站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