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衿安静的坐在病床上,他依旧好好的坐在这里,只不过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还要沉静。
黎忧殃打开门走进来,看见许衿的时候挑了挑眉。
“怎么?看到我很惊讶?”黎忧殃随手将许衿的检查单放旁边的桌子上,毫不见外的拉开陪护椅坐了下来。
许衿显然很意外,“你不是……”
“我不是校医吗?”黎忧殃接过许衿的话,他的指尖敲了敲桌子,扭头朝门外看了一眼。
“本来吧,我就能来医院工作,不过因为向老师去他的学校当了段校医看看。”
许衿点了点头,也没说自己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黎忧殃在他这坐了一会儿,就像是观察他一样,随后又站了起来。
“如果你实在想要在医院休息一下的话,我就跟他们说治疗的时间较长。”
许衿的眼眸动了动,看向黎忧殃的眼神有些不解。
黎忧殃散漫的推开病房的门,压低了些声音说道:“向老师说,你或许需要休息。”
随后就推开门走了出去,许衿并没有什么动作变化,看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
许衿再次醒来的时候,听到了外面的争执声,仔细的听了一会儿后,他分辨出这是黎忧殃和他父母的声音。
似乎是在对他的治疗争辩。
不知道为什么,许衿从病床上走到地面上,赤脚推开了病房的门。
“哐当!”外面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黎忧殃撞到了一个小护士推着的车上。
尖锐的边角总是很容易划开人类的皮肤。
许衿看到地面上淌出大片的鲜血,一如他那天划开自己的手掌自己的手腕一样。但这次不一样。
躺在地上的人叫黎忧殃,不是他许衿。
而对面的人,是他的父母。
这是一场没有丝毫疑问的医闹,但其实本不会发生的。
许衿定在那里,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若置身于一片冰冷的水中。
如果说许衿可以毫不犹豫的毁掉自己,那么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别人在意的人死去。
换言之,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死去。
他感受着脚下冰凉的地板,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哈。”
*
白灼从考场中走出来,他不知道许衿还记不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但或许不管怎样,至少他现在应该不会再被那样对待了吧?
如果我放弃可以让他稍微那么好过一点,那这样也没关系的。
“快考完了,高考结束就没事了。”他自顾自的说着。
等到高考结束,去了南大就好了。
“明天就好了,明天就没事了。”白灼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的说着,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一起考大学吧,考南大,离这里远远的。”白灼抬头看着天空,呢喃出那个名字。
“许衿,好吗?”
*
许衿面无表情的把自己沉在水里,让冰冷的感觉蔓延至全身。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又从浴缸中出来。
今年他高三了,而今天是高考完的最后一天。
他觉得他很冷静,他冷静的走出房间,看见的是倒在沙发上的他的父母。
一如往常一样,只不过许衿看着他们,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
“晚安。”他语气很轻的说道。
痛苦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许衿不知道,不过他觉得他现在很痛苦,一种描述不上来的感觉在他的全身蔓延。
是恐惧?还是兴奋?亦或者解脱?
许衿不知道,可看着地板上蔓延的血迹,他忽然浑身颤抖着。
手上的刀被丢了出去,许衿走进浴室,一点一点,面无表情,冷静的清理自己身上的血迹。在这充满压抑的屋子里待到天亮。
才走了出去。
他一如往常的离开家里。
他打了辆出租车,去了护城河那边。许衿很清楚杀人的话会被判刑的,不过他不在意了。
他不想死在其他地方,只想死在护城河那里,又或许,是因为那是除了学校之外,他们第二个一起待的地方。
向坠风原本是请了假的,黎忧殃在这座城市并没有什么家人,他们算得上是合租室友,所以警方把黎忧殃的尸体交给他处理了。
但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所以他去了一趟学校。
他在那看到了白灼,于是他们一起聊了一会儿。
就是这么巧的,许衿在出租车上把编辑好的消息发给了向坠风。
【许衿:老师,我很抱歉。或许警方并没有告诉你黎医生为什么死亡,只说了医闹吧。我想跟您道歉,还有,请转告白灼,我不去南大了。说到底,黎医生的医闹死亡是因为我,对不起】
向坠风看到这条消息时手抖了一下,但又很快注意到另一个问题。
许衿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联系他们,那么现在呢?
向坠风颤抖着手打出几个字。
【老师:你在哪?】
许衿看着那条消息,静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向坠风。
【许衿:护城河】
嗡的一声,白灼忽然站了起来,不管不顾的朝着之前他去过的那个地方跑。
这么几年的相处,他们几乎都猜到了许衿想要做些什么。
压抑到一定程度之后,人是会逐渐疯狂的。
白灼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自己每一次祈求的时候,他不受控却又绝望的想。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拜托了,拜托了……
“我能不能许愿让他护我们长长久久?”
“我们在一起,可以吗?”
“白灼。”
那个人曾轻吻过他的手指,曾和他约定要一起上大学,曾说过要和他一起长长久久。
拜托了……我向您许愿,保佑他……
白灼猛地被路上的石子绊倒在地上,身后是追着的向坠风。
眼泪不停的流出,指尖紧紧的抓在地面上,疼痛让他恢复了些理智。
白灼低着头,低声骂了一句。
“怎么可能会有神保佑我们啊……?”
许衿浸泡在护城河里,身子不断的往下沉,水的压迫让他有一种被紧紧抱住的感觉,于是他也在痛苦到极致的时候,虚虚的伸出手,脸上露出了些笑。
他忽然想起来,连安曾跟他说过。
她们私底下都叫他和白灼为“白许愿”。
白灼被向坠风从地上拉起来,他看到这个一向笑嘻嘻的学生眼眶红着,低声叫他。
“老师。”
“你说他那天,疼吗?”
向坠风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疼,但估计心更疼。如果你不放弃的话。”
白灼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自顾自的说:“我也疼,我不敢想象他当时的心情,我觉得他太过于平静了。但我受不了。”
“我想抱他,想带他去涂点药,想告诉他没事了,但我不能。”
“老师。”白灼微微瞪大了些眼睛,那一刻他眼底的情绪似乎和许衿的平静融合到了一起,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
“他是不是每天都那么痛苦?”
向坠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也无法回答。
*
曲朝摇晃着手上监控室的钥匙,递给保安。
“叔叔,我已经找到我的东西了,钥匙还您。”
保安接过钥匙,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曲朝脸上挂着笑,慢悠悠的离开了这里。
他们的痛苦,就是曲朝的欢愉。
*
还有一个结局,就完结了,很快,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