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姜汁冰淇淋所为?稔寐的心脏开始愈发紧张地跳动着,为何他要这么做?为何我没有遇害?难道说,“血光之灾”指向的是姜汁冰淇淋,而她先前所猜想的全盘错误?
可是已经没有机会去转换思路了,一层、两层......电梯门开了,她和弑泪也走到了弑泪家的门前。
“砰砰”两声敲门后,弑月谨慎地将门拉开了一道缝隙,富有敌意地问道:“未来?弑泪,你疯了吗,为什么要将她带进来啊?”
“怎么啦,我们这次对他们也没有敌意啊。”弑泪耸耸肩。
弑月将门缝开大了一点,叉腰说道:“那......先告诉我你们要干什么。”
“来帮助你。”弑泪简洁而真挚地答道。
弑月微笑了,她尽可能使自己显得温柔一些,可或许由于缺乏相关的肌肉记忆,她的动作显得很不自然。“既然都要成为新娘了,我也该让自己显得亲和一些了,你说是吧,弑泪?”
“是。”门缝渐渐开大了,弑泪领着稔寐走了进去,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稔寐却没有直接不客气地坐下,而是朝弑月伸出了手:“见过弑月军官,我是稔寐。”
“稔寐?”弑月双手环抱在胸前,不解地皱眉道。
弑泪耸了耸肩,开始为两位女士倒水,给稔寐了一个眼神,示意她自行解释。为了不招惹她那大小姐般的脾气,稔寐以更为恭敬的态度向弑月做了有关身份的解释。
“好吧,”弑月不耐烦地简单握握手后就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未知那家伙,真是可怜,稔寐也是啊。能让他们参与我的婚礼,也大概能给予他们一些安慰吧。”
稔寐优雅地并腿而坐,她明白,对于弑月这样本性高傲的人,必须表现出真诚的尊敬。她轻轻低下头,故作敬畏地说道:“可是,弑月大人,我和弑泪一起来见您,正是为了劝说您退婚。”
“姐姐......”弑泪声音有些颤抖地打断道,“还是我来跟您说吧。我和稔寐的这一决定,也是为了你的幸福。这场婚礼,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是一种‘包办婚姻’的形式,你没有选择你的伴侣。这么说吧,你对那个要与你共度一生的男性,除了名字以外,一无所知。现在你可以上网搜索白沁泠这个名字,你会发现他是资本区掌权者白氏集团董事长的唯一的儿子,母亲不详......”
弑泪鼓起勇气,将稔寐与他说好的内容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聆听的过程中,弑月时而皱眉,时而摇头,却难言脸上担忧的神色,那高傲的二郎腿也被放了下来,一双捧着杯子的双手更是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或许他不是你应有的幸福,我们更希望你能在异界收获一段属于你的真挚感情。”弑泪以这句话作为了长篇大论的结尾。
弑月犹豫不决地抬起手,又放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一下子,她那高傲的包装全然褪去,只剩下一个软弱的、不敢扭转自己命运的年轻女士。使劲眨了眨眼睛,她再次以那一贯的高音调说道:“弑泪啊,竟然为姐姐照相了呢。还要感谢稔寐,落得这样悲惨的命运,竟然还要陪着弑泪考虑我的事。你们说的不错,这份婚约太过于不确定。可是弟弟,你是最明白,姐姐是多么希望能够穿上雪白的婚纱,手捧娇艳欲滴的玫瑰,戴上那微小却如星辰般璀璨夺目的戒指,成为瞩目的新娘......”
“可是,”弑泪尝试去打断道,“不一定是白沁泠啊!姐姐的人生,总会迎来这一刻的。”
出乎意料地,弑月竟苦笑了一声:“错过了这一个,下一个还要等多久?弟弟,姐姐成为新娘之后,依然会保护着你,怎么会让你失去依靠?只是啊,我希望尽快地与别人结合成新的家庭,以逃离这里的束缚,希望你能尊敬姐姐的意愿,并说服你的朋友。”
沉默一会,她又补充道:“不必管我了,我很坚定。”
弑泪与稔寐对视了片刻,两人叹息,他们明白,此刻无论再说什么,弑月都不会回头了,她已踏上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道路。
“恳请您允许我在离开之前说上最后一段话。”稔寐站起身来恭敬地说道。
“请。”弑月再次将双手环抱胸前,摆出一副不信任的样子。
稔寐清了清嗓子:“我们不了解白沁泠的背景与为人,所以请求您允许弑泪在暗处保护着您,尤其是在新郎新娘第一次见面的化妆间中,好确保万无一失。”
“也该让我尝试去保护你了。”弑泪真诚地说道。
弑月对着弟弟微笑了:“你真的能有那样的胆量?那边随你的便吧,只是一切都要听我安排,不能轻举妄动,要是以你的疏忽破坏了我的婚礼......”
“一切都听您的。”弑泪微笑着说道。
“好。”弑月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稔寐说道:“不是我想赶客,是我希望能和弟弟有一个私人空间,来制作婚礼的邀请函,我们还需要与父亲沟通。所以,你可以回未来的家了,反正就在对门。希望你能明白,除非是弑泪亲自带着你来,否则我不会给任何外人开门的。感谢光临。”
说完,她昂首离开了客厅,而弑泪则起身送稔寐出了门,并向她致歉:“抱歉让你这样屈尊了,也感谢你的谅解,毕竟,我的姐姐除了在父母和长官面前都是这么的高傲。我也该好好感谢你,感谢你解决了我的担忧,让我和姐姐有了一次不够有效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的沟通。如果你那边还有什么困难,敲门便是了,弑月不让你进,我会出去找你。”
“好。”稔寐挥挥手,步入走廊,望向了那扇久违的门——未知的家。沉默了半晌,她终于鼓起勇气,轻轻叩击了三下,随之紧张地等待结果。她故意侧过身来,避开猫眼的可视范围,以不让未知察觉到她的忐忑与不安。说实在的,她还不能完全平复对于未知的心情,可她明白时间已经到了,该让未知的“妹妹”回家了。
在敲门声响起的一刹那,一阵仿佛排练过千百遍的急促的脚步声迅速响起,随之是迫不及待地开门声——甚至没有耐心通过猫眼确认来客。大概,未知已经期待了千万遍“妹妹”的回归,对于每一次敲门声,也都当成了这份期待的希望。不曾想,来开门的他,那混乱的头发背后,是多少个小时的煎熬等待,是多少次在外奔波时对于家的挂念。
这种种复杂的情感,只是化作了一段沉默,与一句简短的问候——“吃点什么?”
大概,倘若来开门的未知是那个曾经聪明绝顶、眼中有光、没有忘掉一切的未知,一定是另一种反应,另一端更加丰富的对话吧。可眼前这迟钝的男青年,却带给了稔寐另一种无法替代的感受,他像一台老旧的机器,做不到什么,却在尽自己所能去为了眼前的“未来”而运行。一种莫名的感动,让稔寐的眼眶有些湿润。这种打动,也是独属于这麻木的未知,是久久压抑着的“超性”的呼喊。
“吃煎蛋和馒头吧。”稔寐缓缓言道,走进了那扇门。
客厅内的摆设都是往常的样子,虽然未曾仔细留意,却都是那么熟悉。如果说,苏苡萱家带给了稔寐一种新奇的刺激感,这里则流露着平淡与安心,她不再是需要举止得体的客人,而是可以休息放松的“家人”。
稔寐不饿,也对煎蛋和馒头没有过分的喜爱,却觉得这一顿加餐是那么的美味,那么的温暖,和焦糖玛奇朵与黄桃莫吉托不一样地,单薄却坚实地填补着她心中的残缺。还有什么,比具有心意的饭,更令人感到满足?未知则坐在了她的对面,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稔寐不喜欢直面这种眼神,可想到未知好不容易有这一次关照“妹妹”的机会,也还是接受了。
“晚上我们出去吃吧?”还没等稔寐吃完,未知旧迫不及待地发问了:“你想去哪家餐厅?”
稔寐微笑着说道:“算了吧,你不是觉得,那样子费钱吗?”
未知坚定地摇头道:“哪能怎么说,我一个人吃费钱,但省下来的钱,不就是给你花的吗?”
稔寐擦了擦嘴:“算了吧,哪家餐馆,都不如你做的好吃。”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过了未知那小麦色的脸颊,那对灰色的双眼也仿佛酒逢甘露。稔寐一时竟不知所措,只是继续重复着擦嘴的动作。
人类世界的折磨,虽然将人们压榨成一个个麻木的存在,却总留住了他们心中最真诚的那一部分。大概,从前的未知,在内心深处也是这样爱着未来吧,稔寐想。
一起洗碗后,稔寐代替未来陪着未知看了一会电视。可惜亲情流露的时光不长,没过一会就传来了一阵新的敲门声,让未知前去开门。只是这次的步子从容了许多,安心了许多,他也肯腾出精力来查看一下猫眼。坐在凳子上的稔寐不用看也直到,来者八成是弑泪,来送请柬的弑泪。
听过弑泪的描述后,稔寐不急不慢的走上前去,拦在了两人中间,对未知倔强地说道:“我们不去,礼貌地拒绝一下——”
他却被未知有力地拽到了身后。未知却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而对弑泪连连赔礼道歉:“实在对不起,我的妹妹不太懂事......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她,端正态度,参加你们的婚礼,并对你们致以祝福......邻居这样重要的人的婚礼,我们怎么能不参加呢?......哈哈哈哈哈......”
聆听着那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弑泪只是不断地耸肩,并以他那高大的身姿不断地对稔寐挤眉弄眼,表示他的同情与无奈。稔寐也只好以耸肩和挤眉弄眼来回应。
直到弑泪离开,请柬手下,稔寐都没有任何说话的机会,未知甚至还关闭了电视来向稔寐论述参加邻人婚礼的重要性,并表示了他的决心,让她无力反驳。
稔寐内心一团乱麻,她不再想吃什么晚饭了,她告诉未知,她要再出去走走,散散心,便再次离开了家,回到了阴云密布的街道上。乌云散去了一些,却依旧不晴朗,看不到艳阳的一分一毫。
唉,稔寐一遍又一遍地叹息,“血光之灾”真的就要来了,可她又是这样的无能为力。是啊,她可以逃离这一切,远离城市,去追逐海边的日落,让任何灾难都伤害不到她。可是她不能置未知于那带有不祥征兆的婚礼上而不顾,哪怕他已是一具失去了从前的灵魂的空壳。她也不忍心让弑泪姐弟独自面对这场家庭上的变动,让懦弱的弑泪孤身一人护送姐姐走上黑暗莫测的前路,而自己去享受清平。
是啊,簪花说得对,真正的“血光之灾”,在于她必定要与朋友们共同面对艰险,她不甘心置他们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