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华裳原本只是试探的行为竟然真的炸出了唐门秘辛,这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唐君泽很严肃的问曲华裳,唐君溪所说的话有几分可信。而曲华裳开始一言未发,她任由唐君泽在身后转来转去,自己则给唐君溪扎过针,把人安抚好了,然后给他服了药让他再睡下之后,才拍了拍满手的药沫,从袖中取出了一小瓶魂返香放在了桌子上。
“这香我也只有这么一小瓶了,等用完了之后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齐剩下的药材配出来。”曲华裳示意唐君泽和白玉堂都坐下来慢慢说,“这药名叫魂返香,严格来讲不算是药,而是毒。它的功能我之前已经跟玉堂提过了,若是当做安魂香使用,点燃之后入睡,可以让人梦到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而若是融化直接融入血脉,则化为剧毒之物,三日后蔓延到心脉,心脏爆裂而亡。之前对付那个鬼面人,我用的就是融化的魂返香。”
“三日后心脏爆裂而亡……这么多天都过去了,也就是说那个鬼面人现在已经死了?”唐君泽摸着下巴思考,考虑了一会儿他忽然一拍桌子,“不对!又被你带着走了!你竟然给我弟弟点这种东西!”
“我也只是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继白五爷之后,曲华裳第二次被人揭穿了目的。但显然这一次要比上一次尴尬许多,曲华裳叹口气,真心实意的对唐君泽说道:“对不起,是我欠考虑了,虽然知道魂返香点燃后是不会有危险的,但却没料到他梦到的东西竟然能这样刺激他……”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唐君泽把扇子握在手心之中敲了敲,“这个药能确保我弟弟梦到的是真实的情况?你能控制人的梦?怎么感觉这么玄乎……”
“并非是控制。”曲华裳摇摇头,“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和神秘。魂返香能让人梦到的是内心深处埋藏最深的渴望和希望能够得知的东西。在他睡过去之前,因为听了唐夫人的话,所以满脑袋想的事情肯定与他童年的身世有关——如何离开的唐家堡,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些事情他都亲身经历过,记不起来是因为受的刺激太大和当时年纪尚小。但既然他经历过了,那么这些事情就会永远留在心里,只需要有一种方法让他回想起来,魂返香就是这种方法。”
“但毕竟梦境与现实是不相同的。”曲华裳话锋一转,又说道,“他所经历的事情在梦境之中会以一种扭曲的状况呈现出来,所以他很激动。至于为什么这样……师姐说可能是因为他无法承受自己曾经经历的事情,或者这就是梦境表达的一种方式而已。”
“没有什么后遗症?”唐君泽又问。
曲华裳摇摇头:“醒了就没事儿了,而且他还会原原本本的想起来......具体细节你就等他再醒了去问好了。”
唐君泽明显松了一口气:“这就好。”然后他就起身去吩咐等在门外的唐门弟子去一趟厨房准备点儿清淡的食物,等什么时候唐君溪醒了,就端上来。曲华裳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等到回过头来,就看见白玉堂握着那一小瓶魂返香在把玩。
“你没有告诉唐六,如果香燃烬之前唐君溪还不醒,那他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白玉堂似笑非笑的看着曲华裳。
“嘘!”曲华裳赶忙压低声音,手忙脚乱的扒着白玉堂的衣袖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怎么可能!我给他的那些香够燃十二个时辰的了,绝对没问题。”
“那这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白玉堂看见曲华裳略显窘迫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在很久之前……”曲华裳望了望门口,唐君泽还在对唐门弟子滔滔不绝的交代着什么,看他面前那唐门弟子满脸汗颜的架势,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回不来的,于是她放心的继续讲,“有一个很有名的地方叫做洛道,那里一直是山清水秀的样子,但是因为南疆天一邪教的阴谋,他们把毒药下到了水源之中,于是无数的无辜村民被有毒的水源污染而变为了尸人。洛道从一个繁华的城市变成了一片荒凉的鬼蜮,数不清的尸人四处游荡。这些尸人有些还有自己的意识,他们很痛苦,不想以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活下去,但也不想就这样离开人世。于是师姐发明了一种药。”
说到这里,曲华裳顿了顿,白玉堂拎起壶帮她倒了茶,曲华裳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这种药使用之后,可以让人陷入最深沉的梦境之中,在梦境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却求不到的一切。这就是魂返香的最初原型。但是在配药实验的途中,出了一点差错,我们发现按照师姐的配方配出来的药,如果直接融入人的血脉之中,就会使人中一种剧烈的毒药,三日之后毒气入侵心脏,心脏爆裂而亡。但是因为洛道的尸人本身就具有很强的毒素,这些毒素抵消了魂返香的毒,所以直接作用在尸人身上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师姐就拿着魂返香去了洛道,在征得了那些神智尚在的尸人同意之后,对他们使用了魂返香,让他们永远的沉浸在了自己的美梦之中。”曲华裳从白玉堂的手中接过了小瓷瓶,摇晃了几下,打开瓶塞,把香炉之中剩余的魂返香放入了瓷瓶里面,“之后师姐行走江湖,有些人听说她手中有一种药可以让人美美的做一场梦……反正传言越来越玄乎,我听过的最强大的一个版本是,师姐的魂返香可以生死人肉白骨,让人起死回生。所以找她祈求魂返香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大家都有着那样这样的愿望,都希望师姐帮他们实现。然后等到我出谷闯荡江湖的时候,师姐已经成了江湖之中最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我也不知道师姐是怎么想的,总之她最后改进了魂返香的配方,让这种毒要也可以作用于普通人,只不过是以燃香的方式。直接使用还是毒性很大的。”曲华裳余光瞅见唐君泽终于唠叨完了唐门弟子,心满意足的走了进来,赶紧匆匆结束了话头。
“你们在说什么?”唐君泽拉开椅子坐下来,“我好像听见了魂返香……魂返香怎么了?”
“没怎么。”曲华裳摇摇头,表情认真的转移话题,“我们什么时候能去吃饭?”
“吃饭?你刚吃过饭好吗”唐君泽摸了摸头,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曲华裳,回到唐家堡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唐门列祖列宗的灵魂庇佑,智商下线很久的唐少主忽然聪明了不少:“对了,说到魂返香!你还有个问题没回答我,你之前不是说那个把你们一群人打的人仰马翻的鬼面人中了魂返香吗?那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肯定已经死在某个角落了吧?是不是不用担心后续阴谋的问题了?天下太平啦?”
曲华裳面无表情的望着唐君泽:“鬼面人死没死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跟着他。而且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不耻下问嘛,不会的东西就要问,我娘小时候教我的。”唐君泽很得意的点点头:“除非你的药不顶用,要么就是他手中有解药,否则肯定死了!哎呀小曲!怎么说哥哥我也算是帮了你们一个大忙……日后有好事儿记得我啊!”
“魂返香之毒没有解药……”曲华裳叹口气,轻声说道。
“那不就得了?你高兴点儿啊!天天绷着张脸做什么?哎对了,我发现自从从藏剑山庄出来你整个人就不对劲儿,蔫搭搭的越来越没精神,是不是生病了?”唐君泽锋眉一挑,忽然问道。
白玉堂闻言了看了过来,带着怀疑的目光。唐君泽所言他之前就已经发现了,但是曲华裳死活不说还装作没事儿的样子,白玉堂也不知道怎么问。现在唐君泽问出来了简直太机智,不愧是他白五爷的朋友。
“没事啊不是问过我了吗?”曲华裳立马否认,还绽开了一个笑脸表示自己完全没有问题。但是随时关注曲华裳状态的白玉堂还是发现了,曲华裳的脸色有点白。
“真的没事儿?”唐君泽怀疑的问道,“我觉得你比我弟弟更可疑。”
“没事就是没事儿!”曲华裳翻了个白眼,“而且你弟弟也不可疑。”
“玉堂?”发觉白玉堂在盯着自己看,曲华裳眨眨眼睛问道。
白玉堂摇摇头,却没说什么。
后来大家又天南海北的随便聊了一会儿,看唐君溪还没醒,就都散了,把屋子留给他们兄弟两个人。天还在下雪,不过雪势已经小了很多,出来之后曲华裳也没有了游玩的心思,她对白玉堂说自己有些困了,之前在马上没有睡好,想回去补补眠,等吃饭了再去叫她。
白玉堂拍了拍曲华裳的头,把人送回了客房里面,嘱咐一番就走了。
白玉堂走了之后,一直面带微笑的曲华裳忽然变了脸色,她咬着牙,一只手死死抓住胸口,另一只手勉强扶着桌面椅子,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床边摔在床上。心口传来一阵一阵撕裂的疼痛,细密而绵长。她倒在床上大口大口无声的喘气,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盘腿而坐,开始运行离经易道的心法温养自己的心脉。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多天了,从她离开藏剑山庄的前一晚开始。但之前都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疼成这样,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时间忽然就提前了,还差点儿被人看出来。
从她吞下那枚小仙桃的时候,曲华裳就知道会有这样一个结果,她不知道这种疼痛还要持续多长时间才能停止,只是她越来越能感受到自己身体内部的变化了。一如当年墨枫霜曾经告诉过她的那样。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慢慢的、一点儿一点儿的开始,渐渐漫布整个身体,蔓延到四肢百骸,到了最后,一呼一吸之间都会是无法承受的疼痛。在仿佛无休无止的疼痛往复之中,你会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内部渐渐开始发生变化,就好像是种子终于发芽,长出了新的枝脉一般。等到一段时间之后,疼痛的状况会慢慢减轻,直到疼痛完全消失。如果你能挨过疼痛的阶段,之后也好好的活着,那么恭喜你,仙桃的作用已经在你身上起效了。
最简单的验证方法就是像那天鬼面人想对曲华裳做的一样,找一把刀子,随便划一刀,伤口能够很快的愈合。之后验证的程度可以进一步加深,剜下一块肉,砍掉一条手臂……直到最后你会发现,即使你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只要再把头安回去……你还是活着的。
欣喜吗?获得了所谓的新生,永远存留于这个世界上,不死不朽。曲华裳终于体会到了墨枫霜曾经体会过的事情,所以她完全不理解为什么鬼面人如此执着的希望自己继续活着。这种获得了“新生”的感觉,伴随着深深的恐惧感,每一步都像是朝着地狱迈进,一步一步,直至抵达最深处万劫不复。
看见仙桃的第一眼,曲华裳就明白了这是墨枫霜给她的东西。墨枫霜送她去往后世的目的,除了避开必死的杀局之外,最重要的是要借此机会把混元长生丹的药方彻底毁灭,让这种东西从此消失在世界之上。自从本身暴露、被九天与安禄山盯上之后,墨枫霜就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完成把药方毁灭的任务了。如果她不做点什么,混元长生丹就会落入安禄山之辈的手中,到时候天下沦陷生灵涂炭万劫不复,她多年的隐忍和布局也就全白费了。
送曲华裳去往遥远的后世……时间与空间永远是变化莫测的东西,没人能预测千百年之后世间会变成什么样子。墨枫霜也不知道曲华裳究竟能活多久,虽然她在曲华裳离开之后抹掉了曲华裳生活过的痕迹,但毕竟是强行插入其他的时空,总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不管这代价是什么,曲华裳都一定不能死。她死了所有的努力就会打水漂,跟之前一模一样。而要保证一个人不死的最好方法……就是变得跟墨枫霜一样。
但并非所有人吃了仙桃之后都会变得长生不老跳脱出轮回,很久之前的事情墨枫霜没有详细说过,但曲华裳却可以自己想象,无数的人发疯之后在那棵神秘的神树跟前厮打啃咬,余下的则是满脸痛苦的摔在地上打滚儿。她在吞下桃子之前也想过,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打败那个鬼面人,让自己不要冒险?曲华裳现在并非是孑然一身,她有很多的挂念和羁绊。她有白玉堂,有展昭,有徐长歌,有百花楼那么多的弟子,甚至还有一个太后娘娘和一个皇兄……自从来到了这里,她已经跟太多的人有了交集,命运的线也重重叠叠的把她锁死在了这个时代。
曲华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整整一晚上,最后她有些绝望的发现,这颗桃子她非吞不可。
想要打败鬼面人,阻止混元长生丹继续存留在世上,就只有变得跟鬼面人一样。就像曾经的墨枫霜——如果不是为了救道长而放弃了自己长生的能力,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奈何的了不死不灭的墨枫霜。鬼面人虽然没有达到墨枫霜的程度,但也比寇岛那些遗民要强许多,曲华裳现在还是普通人,自然不会是对手。
最后,曲华裳还是眼睛一闭,一口一口的咬着酸涩的桃子吃了下去,连桃核都一起吃了个干干净净。果肉顺着喉咙慢慢滑下,曲华裳渐渐觉得自己的腹部开始烧起来。
不能死。从吃下第一口,这就是坚定的信念。不管怎么样都要撑过去,一定不能死,现在死了一切就都白费了。第一晚的疼痛并没有预想之中的激烈,除了心脏有轻微抽痛的感觉,曲华裳一切都正常。第二天大家就启程离开了藏剑山庄,然后兵分两路。
第二天夜幕降临之后,曲华裳觉得自己该庆幸,其他人都跟着展昭回了开封府,只有她一个人住一间屋子,就不会有人发现她疼的难受。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之中,每当夜幕降临,疼痛都会如期而至,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的程度越来越剧烈,昨晚在他们进山之前达到了顶峰——曲华裳几乎一晚都没有休息,第二天出现的时候不仅脸色泛白还带了大大的黑眼圈。白玉堂盯着曲华裳看了半天,最后直接把人拉上了自己的马背抱着她走,让她在自己怀里面靠着多休息一会儿。
离经易道的温润气劲在经脉之中流转了一个大周天之后,疼痛的程度逐渐减轻,最后渐渐平静下来。六个时辰之内两次经历这种疼痛的折磨,饶是曲华裳意志力坚强也有点儿撑不住了。她睁开眼睛,窗外还是一片灰濛濛的天,只知道尚未入夜。随便抓过外袍把汗涔涔的额头抹了一下,曲华裳本想下床喝点儿水的,但是双腿软得动不了,最后干脆直接放弃了,一掀被子翻身睡去了。
这一觉昏天暗地也不知睡到了何时,只是等曲华裳醒过来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桌子上点着一蓬温暖的烛火,那烛火是如此的微弱,只略微照亮了白玉堂支着脸颊闭眼休息的身影。曲华裳揉了揉眼睛,浑身酸疼的难受,她支着手臂把自己撑起来,刚要下床,白玉堂倏然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在黑暗的屋子之中静静的对视,曲华裳隐在暗处,白玉堂坐在灯下。看了一会儿之后,白玉堂把扣在桌子上的茶杯翻过来,给曲华裳满上了一杯尚在冒着热气的茶水,然后端起来走到床边递到她的唇边:“刚醒了口渴,把水喝了。”
“玉堂?”曲华裳微微一怔。
白玉堂并不回答,他直接一手轻轻掐住曲华裳的下巴往上抬起,另一只手拿着茶杯凑到她唇边,慢慢往里灌。
曲华裳就这白玉堂给她摆的姿势乖乖的喝完了一杯水,然后抱着被子爬了起来:“玉堂……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他们已经吃完饭了,唐六叫厨房给你留了一份,我去拿来。”白玉堂抬手帮曲华裳抹掉唇角留下的水渍,拍了拍她的头,转身把茶杯放在了桌角,推门出去了。
曲华裳拥被坐在床上,看着白玉堂离开的背影,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桌角那如豆大小的烛苗不停的跳跃着,周围的一切模糊的仿佛一张泼了墨的白纸,无数的色彩在纸上舞动氤氲……曲华裳感觉眼前越来越乱,她有点晕。
没有眼睛逐渐看不清楚而产生的惊慌感,没有色彩飞舞让世界变得光怪陆离的恐惧感。曲华裳就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待着,仿佛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等到白玉堂拎着食盒重新推门而入的时候,曲华裳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抹突兀的白色。她微微怔了一下,接着就明白了肯定是白玉堂回来了。刚想说点什么掩盖自己暂时失去视力这件事情,曲华裳就发现世界在自己眼中又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之前无序的飞舞的色彩好像找到了某种规律进行了重新组合,渐渐排列成了正常的图形。像是有人拿着一只沾饱了墨水的细毛笔进行了细致的勾边,一个完完整整的英俊潇洒的白玉堂在视线之中被勾勒了出来,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姿态。
“怎么了?”白玉堂奇怪的问道。他把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后把菜端出来放在桌子上一一摆好之后,抬起头看到曲华裳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而且她的双眼之中好像泛着浅淡的红色光芒,一闪就过去了。
“没……什么。”曲华裳摇摇头,她垂下头注视着自己的手掌心,脉络清晰可见。她试着伸曲又舒展自己的手掌,来回几下之后,把手掌高举到眼前仰着脖子看了看,然后又转头去打量这间屋子里面的一切。
最后曲华裳的目光落在了窗外。窗户被白玉堂打开了小小的一道缝隙用来通风,月光偷偷洒落进来,在地上顺着窗缝的细影碎成一条直线。借着不是很明亮的月光,曲华裳看见了外面时不时飞舞而过的细碎的雪花和远处错落有致的青山一角。
白玉堂饶有兴致的抱着胳膊看曲华裳先是四处东张西望,然后明亮的瞳孔之中闪过一丝惊讶的情绪。他走到床前,把手按在了曲华裳的肩膀上问道:“没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很惊讶啊?”
白玉堂一边说,一边挑起了眉毛。
“只是看东西清楚了许多,觉得有点儿奇怪……”曲华裳揉揉自己的眼睛,往前靠进了白玉堂的怀里面,“可能是这几天我都在玩没有看书的原因吧……”
“先吃饭。”白玉堂弯下腰,把曲华裳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了起来,然后抱着她坐在了桌子前面。对着满满一小桌子丰盛精美的川菜,曲华裳馋的直流口水。之前对抗疼痛消耗了她很多的体力,现在看到这些菜肴,曲华裳恨不得连着盘子一起吞掉算了。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不能吃我就让厨房……”面对着麻婆豆腐上淋着的厚厚一层红辣椒,白玉堂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刚说了个开口,曲华裳就赶紧点头:“能吃能吃能吃!不用还了就这个!”然后她拿起筷子,用一种姿态优雅、但是快的令人咂舌的速度开始席卷餐桌。
说来也奇怪,曲华裳一朵风雅飘逸的高岭之花,平时喜欢吃的不是精致漂亮的清食小点,反而是油盐很重的川菜,尤其是辣椒,简直是无辣不欢。
白玉堂一只手搂住曲华裳的腰防止她从自己身上掉下去,一只手拄着侧脸看曲华裳快乐的吃饭,嘴角不自觉的挑起了一抹微笑。
屋中安静下来,再加上桌角一点暖黄色微醺的烛光,竟然有一种平淡的幸福感在慢慢流淌。
吃完饭之后,白玉堂拿出手帕给曲华裳抹了抹嘴角,又把人抱回了床上。曲华裳吃饱之后有多余的精力关注额外的事物了,这才发现自己就像个孩子一样被白玉堂连着杯子抱来抱去的。原本想开口拒绝,但是总觉得如果拒绝了说不定两个人就要进行更深一层的交流谈判了,于是曲华裳机智的闭上了嘴巴。
把人重新放回床上,白玉堂在床边坐下,拍了拍曲华裳的头之后,握住了她的手腕。
曲华裳抬眼看了看白玉堂,知道他在探查自己的脉搏。离经易道的心法除了能让万花谷绝学太素九针发挥更深一层的功效之外,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不停的温养身体,加上混元内功原本就有调和阴阳平衡的功能,所以离经易道的心法用来养伤是再合适不过的了。经过了离经易道一下午的温养,曲华裳之前因为心脏疼痛而受损的心脉现在已无大碍,白玉堂又不是医学高手,肯定把不出来的。
果然,把完脉之后,白玉堂没有多说什么,他把曲华裳的手放回被子之中,掖好被角,拍拍她的头,嘱咐她早点休息,就把剩下的饭菜和空盘子都装回了食盒之中,带着食盒离开了。
直到白玉堂走了之后,曲华裳才深深的松了一口气。直觉告诉她,白玉堂已经看出了什么,但是他没有提起,曲华裳也就装作不知道了。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曲华裳有必须要吃掉仙桃的理由,但是她因此承受的风险和结果肯定是白玉堂不愿意看到的。曲华裳没有把握说服白玉堂,干脆就让他不知道好了。
只要自己努力的活下去,活的好好的,就没什么事儿了。曲华裳安慰自己。她下意识的不去想一个问题,如果她真的变得和墨枫霜一样——长生不老,不死不灭,这个秘密总有一天是会被曝光的,到时候该怎么办呢?她是离开白玉堂,从此之后只能远远的看着他,看他娶妻生子过完短暂的一辈子,而自己继续孤独的存活在这个世界之上,还是继续跟白玉堂在一起,陪着他过完短暂的一声,看着他逐渐老去死去,而自己继续孤独的存活在这个世界之上呢?
不管哪个问题最后的结果都是悲惨的……曲华裳拒绝去想。
不过,曲华裳知道,是时候正视自己逐渐变化的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