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和眼见司马炎就要命归黄泉,为保自家荣华富贵所虑,便屡屡进出鲁公府进劝贾允两个女婿之中选上一个,在夏侯和看来,对于贾允,无论司马衷亦或者是司马攸为皇帝,贾允都不失为国丈之贵,故而进劝的颇为得劲,然,即便夏侯和屡屡进劝,而贾允却是依旧一言不发。
夏侯和不由心中翻滚,无奈之下只得明言贾允:“鲁公若果再不发一言,某便认为乃是鲁公默认某家之劝也。”
然,即便夏侯和如此说的透彻,贾允依旧一言不发。
夏侯和遂就认定贾允已是默许。
其实,彼时,贾允却是真的已是默许了夏侯和,然即便是贾允默许了,他又如何能说?
“毕竟某乃衷儿、攸儿岳丈,即便谁为天子某皆都为国丈,此言却是不虚!然,两者相较起来,衷儿却是蠢顽,一旦司马炎亡命,以衷儿之智恐怕难以压制群臣,只怕早晚守不住社稷,必然做个亡君,而攸儿却是不同,其乃是有德有才之人,朝堂上下拥立者不在少数,如果攸儿做了天子倒是众望所归,某又何尝不想攸儿承继宗庙社稷?然,仔细思来,一旦某家明言了,郭槐做为衷儿岳母,她岂能饶了某家?倒是只怕闹得家中鸡犬不宁!即便不虑郭槐之忧,某家毕竟有南阙弑君之污名,这个污名让某家如今在朝堂之上都抬不起来头,如今如果某家点头应了,一旦废了司马衷,此和南阙弑君又有何异?到时某家还有何颜面再立于庙堂之上?从两点来虑,即便是某家有此心,却是不能点头明示夏侯和。”
贾允心中自然有他自己所忧所虑,无奈只能沉默不言,但夏侯和之话却是直击他的内心,但见夏侯和说乃是默认之时,也是一言不发,实实确是默认也。
但夏侯和却是为重振夏侯氏威名以及自家荣华富贵,见如今贾允却是默许,便就大起胆来:“如今朝野上下,群臣之中,哪个见司马炎如今病入膏肓而不想拥立齐王司马攸?朝堂之上哪还惧怕什么?此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群臣谁人没有此意?”
遂便就屡屡私访其他大臣,只言贾允已是答应,如今正是拥立司马攸为帝的绝佳时机:“当今天子本就该为司马攸,奈何司马昭去世之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才夺了司马攸的皇位传于司马炎,所谓风水轮流转,如今却是该着司马攸为帝了,此也可谓乃是天意也。”
只是令夏侯和不知的是,他如此明目张胆的四处进劝贾允及其他大臣拥立司马攸,却是被荀勖、冯紞看的一清二楚。
荀勖、冯紞本就是拥贾派,然,他二人又如何不知?即便贾允如今身居高位,又有国丈之贵,然,贾允毕竟为臣,君乃是司马炎,现如今司马炎虽是病入膏肓,但却是并未就此死去,既然司马炎还活着,夏侯和就如何能断定局势?不由彼此心知肚明:“观望一阵,只待雾散,待局势明了之时再动不晚。”
荀勖自然不用说,前番进劝贾允终得国丈之贵,而冯紞则需言上一言,此为何人?
冯紞,字少胄,博陵安平人,乃是曹魏汲郡太守冯员之子。
冯紞祖父冯浮,为曹魏司隶校尉。
冯紞年轻之时便就博览经史典籍,颇有才学而擅于辩论,曾历任魏郡太守、步兵校尉、越骑校尉。
后,冯紞得到晋武帝司马炎的宠信,升任左卫将军。
冯紞特意讨好司马炎,令司马炎极为宠信,而其他司马炎宠臣如贾允、荀勖皆都亲近他,后贾允取代裴秀之后,便就与荀勖等同拥贾允,乃是隶属拥贾派,然而,齐王司马攸对于冯紞趋炎附势却是嗤之以鼻,颇为看不上眼。
现如今,但见荀勖与之大言如今局势,其又如何不符合?
“荀公所言极是,我等只待观望,待时局明时再做计议。”
不由皆都把谋略埋于心中,只瞪大眼睛看着朝堂之上风云变幻。
毕竟是朝堂之上浸泡的人,个个皆都使尽心思谋略,果不其然,荀勖、冯紞之虑却是真的出现了。
皇帝司马炎自病重以来,不由心中惧怕:“我司马氏历经三世方才掌得天下社稷,而朕却是只顾贪图美色却不想被腐骨蚀筋,竟致如此惨局,一旦朕真的有危就此去了,一来却是对不起司马氏三世之屈,更是对不起杨皇后一片真心,独留衷儿于庙堂之上,他岂能久乎?”
越思越怕,一来身体至如此,却是驾不动羊车了,二来想想杨皇后之话,不由垂泪:“朕必就此好生医治方能心安!”
遂就停了羊车,只传遍御医好生医治。
毕竟一来宫中御医皆身怀高明之术,二来司马炎羊车已是清闲,又好生服饮汤药,不成想,三个月有余,竟然奇迹般的康复痊愈了。
司马炎康复痊愈之时便就赶紧早朝,不由让早朝的荀勖、冯紞头上惊出一身冷汗:“今见陛下又生龙活虎,幸好彼时观望。”
然,早朝罢后,冷汗消时,却是借机铲除司马攸之念又在心中生起,荀勖不由直拉冯紞回府:“冯公当来某家府上议上一议司马攸之事。”
冯紞不由诡异一笑:“自然。”
遂就一起直回荀府。
不时,荀府之中便就大摆酒宴,荀勖、冯紞各自落座,酒过三巡之后,荀勖眼看冯紞:“我等如今虽是稳居朝堂之上,然,齐王司马攸却是颇为厌恶我等,只当我等乃是趋炎附势之徒,屡屡侧目,颇为瞧不上。如今我等却是有了他的把柄,难道不就此出手?轻则让其远离了京城,重则要了他的命,不知冯公意下如何?”
“某早就等荀公之话了。”
冯紞却是恶狠狠附和荀勖:“每每太极殿中看齐王斜视我等眼神,某家早就想如此做了。”
然,恶狠狠说罢,却是又低声问询:“只是不知我等当该如何做方能如了此心愿?”
荀勖却是哈哈大笑:“难道公忘记了夏侯和不成?”
“自然没忘。”
“没忘便就功成!”
荀勖却是说的斩钉截铁。
“如何就功成?”
冯紞却是不解,又问。
“夏侯和乃是拥立司马攸,如果当今天子知晓了,冯兄以为当会如何?”
荀勖却是笑嘻嘻的问询冯紞:“难道会风平浪静吗?想必不会!陛下得知,即便不杀他也会驱逐他出洛阳,倒是,我等只需顺势一谏,事便谐也。”
冯紞听完,不由连连点头:“还是荀公高,某家如何不随荀公?”
边说,边就端起一杯酒:“某家借花献佛,敬荀公了。”
哈哈笑着,便就一饮而尽。
翌日,早朝罢,待司马炎退回嘉福殿,荀勖、冯紞却是不回自家府中,只依昨日之议,相伴齐去嘉福殿进谏司马炎了。
司马炎虽已是康复,然却是依然体虚,本就刚刚又退了早朝,到了嘉福殿时不觉身出虚汗,太监、宫女见状,赶紧端过汤药要司马炎来饮:“陛下且饮了汤药。”
司马炎点点头,刚刚接过汤药要饮,正待饮时,却是见一年幼太监进来来禀:“荀勖、冯紞觐见陛下。”
司马炎轻饮一口汤药,听闻荀勖、冯紞来见,不由叹口气:“如今早朝罢来探视朕的,皆为朕之忠臣,只管引进来便是。”
不时,荀勖、冯紞便至,待到司马炎面前便就噗通跪倒:“臣见陛下痊愈,不觉心安,此皆乃陛下洪福也,可喜可贺!”
司马炎却是摆摆手:“两位爱卿有心了,只管平身。”
然,荀勖、冯紞却是不起:“陛下龙体康安,本就是可喜可贺之事,臣等自然要贺喜,然,陛下却是有一忧,只是不知陛下知否?”
“朕如今康复痊愈,恢复只待时日而已,又有何忧?”
司马炎不由停饮了手中汤药,眼视跪倒不起的荀勖、冯紞便问:“只管言来。”
“此忧微臣却是不敢讲!”
荀勖、冯紞却是不言何忧,只向司马炎要免罪口谕。
司马炎心中不由一震:“两位爱卿却是不敢言何忧,想必是此忧颇重,如此来看,朕今日倒是要问个清楚明白方好。”
思至此处,不由缓缓而言:“朕赐两位爱卿无罪,只管言来。”
荀勖、冯紞得了司马炎免罪口谕,不由大胆,遂就边叩头不止边就言忧:“陛下病重之时,朝堂之上群臣皆都议论纷纷,唯恐陛下不能痊愈自此便就撒手人寰,故群臣皆为自家荣华富贵所虑,便皆有拥立齐王司马攸之意,其间,朝堂之上遍言,当初立司马衷为太子,乃是依据朝堂旧制,并无非议,然如果陛下去了,群臣又议,能居庙堂者乃是有德之人,如此,太子之位岂不危也?如今陛下龙体确已是痊愈,然,陛下难道不思隐患乎?齐王攸难道不是陛下之忧乎?”
却是点名道姓的直言,然,言时却又含蓄的讲齐王有篡位之嫌。
司马炎猛听如此,不由心中一震,然,毕竟司马炎乃是当今天子,虽心中猛然一震,却也是只在一瞬间,只是手中汤药在药碗之中起了几个涟漪,但转瞬之间也就平静了:“汝等可有真凭实据否?”
却是问的极其严厉。
荀勖、冯紞本就是想以谏触怒司马炎痛击司马攸,却是不曾虑过司马炎要什么真凭实据?如今司马炎猛然一问,不由吓得浑身颤抖:“陛下病时朝堂之上皆都议论,只是臣等并无真凭实据。”
却也是不敢乱言。
司马炎点点头:“既然如此,此话先莫再言于第二人,朕只暗中查实齐王谋乱之证。”
然,司马炎说完此话,却是问询荀勖、冯紞:“如果朕查而不实又该当如何?毕竟在朕看来,齐王确是一忧。”
却是如实问询荀勖、冯紞。
荀勖、冯紞忽听司马炎如此一问,不觉把惊吓的心中大石头落下地来:“陛下确实赐我等无罪了。”
不由又赶紧跪禀司马炎:“归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