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识詹并无大碍,将养了几日之后就开始让人往宫里递话,想要见刘楚楹。
刘楚楹当然不会见他。
也不得不感慨起钟识詹的率直,若是放在文坛,的确难能可贵,可若是放在朝堂之上,就显得幼稚可恶了。
当初或许也是这份率直,才让钟祎算计了她一回。
她能当他不存在,宗格却不一定,若不是这几天刘楚楹一直将他留在身边,恐怕钟识詹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钟识詹的小命是小,后面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才是最难处理的,而且还有个贺靖川夹在中间。
贺靖川想让她和宗格撕破脸皮,所以才会让钟识詹来见她,肯定也是知道了当年之事,认为她还对钟识詹有情。
眼下最适合逼着刘邑写下退位诏书的人便是贺靖川,若是他不听话,刘楚楹虽可以换个人,但远没有他来做这般顺利。
可是他会老实的让退位诏书上的名字是她孩子的吗?
刘楚楹更偏向自己。
可是她现在并无把握,也不想去做那个皇帝。
还没等她找出个代替贺靖川的人选,钟识詹就出了事。
他在家中遇刺,若不是刘楚楹派了人去盯着他,恐怕他真的就被人杀了。
“不是我。”
宗格虽然对钟识詹没死而满脸可惜,但他确确实实不会去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他要想杀钟识詹,该是直接杀上门。
“封锁消息,不能让钟识詹遇刺的事传扬出去,让大夫好生医治,必须保住他的命。”刘楚楹雷厉风行道。
幸而新封的太子不是皇帝亲子的事传到了京都,掩盖住了钟识詹遇刺的事,倒也算机缘巧合。
这件事很快就在北襄掀起了轩然大波,不只是宛河行宫,各地分封的诸王也蠢蠢欲动,皇家子弟,就没有不想做皇帝的。
宗格和刘楚楹早有准备,就等着这一日,所以也不怕他们掀起什么风浪,且按下不表。
继而继续造势,平阳天石的事再度回到百姓的口中,就连尚未收服的北襄南部,都有州郡主动投了厉人。
现在似乎只差最后一步了。
“阿姐有些心神不宁。”刘煦和刘楚楹持子对坐。
刘楚楹平静的落下一子,“如果我说没有你会信吗?”
刘煦摇头,也不接着问下去,而是提及了两个孩子。
“阿姐许久未见岱战和阿亚斯了,怕是想孩子了。”
刘楚楹呼出一口气,怎么会不想呢,都一年了,换做以前,她就是一天也没离开过两个孩子。
“已经在路上了,再过几月,你就能见到。”想到这刘楚楹露出笑颜。
眼下多少人盯着她这两个孩子,若不是奥都和裴沙亲自护送岱战和阿亚斯进京,刘楚楹和宗格也无法安心。
“我相信阿亚斯一定会在阿姐辅佐下成为一代明君,只希望我还能有亲眼见证的一日。”
刘楚楹皱眉,“有我在一日,你便能长命百岁,怎么不会有那一日?”
“是弟弟失言了。”刘煦赔笑道。
“说起来,阿亚斯倒是像你。”
“是吗?”刘煦惊喜道,“长得像我倒没关系,别像弟弟这般愚笨便好了,我自小就不如阿姐聪明,一点即通。”
“不必自怨自艾,怪只怪生不逢时。”刘楚楹一子落下几乎吃尽了半盘黑子。
刘煦嘶了一声,可当他手里的黑子落下却是瞬间扭转了局势,将白子逼入死局。
刘楚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笑着看向刘煦,“这不就赢了?”
“阿姐希望我赢吗?”刘煦像是随意一问,又像是若有所指。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一生安康。”
“在阿姐的羽翼下?在这安王府龟缩一辈子?就连我的孩子也是?”刘煦突然拔高音量,带着浓浓的不甘。
刘楚楹眼睛圆瞪,可容不得她想太多,眼前一片晕眩,就连手中的白棋都拿不稳。
哗啦一声,棋盘被她撞开,身体也无力的瘫倒,她最后只看到了刘煦瘦削的下巴,就再无知觉。
与此同时,跟着刘楚楹来到安王府的人也纷纷倒下。
顾婉清刚端着一盘点心进来,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人,就连刘楚楹都晕倒在刘煦怀中,手中的糕点摔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刘煦赤红着双眼看过去,目光凶厉,顾婉清险些尖叫出声。
“......夫君?”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刘煦。
刘煦眼中的疯狂之色逐渐褪去,“在王府待着,守着阿姐哪也别去。”
他说着就将刘楚楹抱到了屏风后的软榻上,还取来毯子盖好。
“就让煦儿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
刘煦脸上露出笑意,最后看了一眼姐姐,他没有任何留恋的转身离去。
顾婉清就是再被蒙在鼓里,如今也知道了刘煦想要做什么。
“夫君!别去......”她死死的抱住了刘煦的腰身。
可是昔日里对她温和有礼的夫君却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是那样的阴冷可怖。
“松手。”刘煦并未看她一眼。
“别去,求你了!”顾婉清抱得更紧了些。
只可惜刘煦心里没她,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又能困住他多久。
“夫君!”被刘煦无情的掰开手掌,顾婉清是绝望的。
可再怎么绝望,顾婉清也只能瘫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刘煦远去。
原来不是她的夫君突然变了,是他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一直对外人隐藏而已。
她身为他的妻子,其实也只是个外人。
顾婉清流下眼泪。
安王府外,厉人都已经被斩杀殆尽,他们都是从南边聚集而来的降臣,真正的降臣在路上就被掉包,如今他们是刘煦的人。
刘楚楹在他手上,他虽然不会用阿姐的命去要挟宗格,但是也可以牵制。
很快宗格就得到消息,皇宫被人攻占,等宗格带着人杀进宫城时,已经进入了刘煦设下的陷阱。
两边的宫墙上全是弓箭手,宗格在数千人中,一眼就发现了刘煦,他狠狠松了一口气。
“楚楚在哪里?”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刘煦语气冰冷。
宗格嗤笑,“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我们是这世上最为亲密之人。”
“是你逼她的,明明她都已经为你们厉族揪出了奸细,为什么不放过她?为什么要那样粗暴的对她?你宗格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你当初救她,难道真的没有利用之心?你敢说没有吗?今日的厉人顺利入主中原,你敢说不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刘煦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最开始的那一年,刘楚楹是如何在厉族屈辱求生,宗格又是如何折磨她的身心。
他只恨自己去的晚了,若是再早上那么一点,他就能接姐姐回家,姐姐也会跟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