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格似乎是被那一巴掌打懵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刘楚楹整条手臂都在颤抖,手掌更是没有了知觉,可见这一巴掌打得有多狠。
但她是女儿身,身体还虚弱着,这点疼痛对于宗格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击溃的是自尊,是一个王的威仪。
宗格面无表情的转过脸,眼中跳动着幽蓝色的火焰,但很快又熄灭。
他执起她发麻无力的手,轻轻揉捏。
可下一秒那手就从他手中挣脱,抓起了他的衣领,迫使他看着她那双盛满怒意的眼眸。
“不!”她嘶吼,又用了更大的力气将他拉至眼前。
宗格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失控。
他以为这一巴掌是惩罚他的欺瞒,谁知她拔高音调。
“我要你带领厉族的铮铮铁骑!踏过江州城门,一路攻下宁州!平阳!青州!至直打到北襄京都!
我要让那些北襄的无能鼠辈身首分离,我要将他们的人头悬挂于永安门城墙,我要亲手摘下他们的龙旗,与他们送葬!
一群只会用女儿和孩子的命换取平安,只会关起门内斗争权的人,他们不配主宰那一切。
我要让我们的孩子坐上那个位置,让他成为北襄和厉族唯一的王!
凭什么厉人生来就要居住在这荒芜的草原,凭什么要让厉人忍受这无尽的风沙与暴雪?等拿下北襄,我要将厉人迁入中原,让他们和北襄百姓和睦共处,安居乐业,成就我儿千古一帝!
宗格,你听明白了吗?”
宗格被那既凌厉又充满野心的眼神,被那仿佛王者降临霸气无匹的语气,震在原地忘记了言语,只能不断犹如捣蒜般点头。
女人的脸上是那样的冰冷无俦,腰背挺直居高临下的揪起他的衣领,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祗,那种冷酷的威仪让人不敢直视。
可宗格不但直勾勾的盯着,还深深着迷于此,这么大的天地,他跳动着蓝色火焰的眼里却只容得下她一人。
他将手覆在她的手上,声音坚定又冷硬,“我听明白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刘楚楹的身体彻底垮了下来,积攒了一个月的怒火通通得以发泄,可眼神依旧气势逼人。
除去那各异的瞳色,当真和宗格的眼神别无二样。
同样的野心勃勃。
他们互相对视良久,像是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
终于,刘楚楹的眼神柔和下来,发烫的指腹轻划过宗格脸上那清晰的红痕,“我也曾放弃过你,如今我们算两清了。”
宗格微微张着嘴,似是不敢置信能获得原谅。
刘楚楹指的是那次,她做好为了弟弟的命放弃自己命的事情,她曾说过要一生追随宗格,成为她的妻子,也算是违背誓言。
待到胸口的起伏平复,她朝他张开双臂,宗格没有犹豫上前把她紧紧抱进怀里,在刘楚楹看不到的地方眼眶发红。
天知道这一个月他是在怎样的煎熬中度过的,他多怕她不要他。
“都兰的死,不止你有错,我也有错,我会亲自为她报仇,如果这一切都是命,那就听天由命罢。”
她倚靠在他既温暖又安心的怀里,目光逐渐飘。
原谅宗格之前的利用还有一个原因。
她一个前来送死的和亲公主,身边竟然安插了两个深藏不露的细作,无论是隐藏的本事还是那好身手,都昭示着这两人不是寻常的细作。
这不得不让她想到,她是不是被人选中。
明明在她之前还有几个适龄的不得宠公主,偏偏就是她来和亲。
那人选中了她,算准了宗格的野心,也笃定她能得到宗格的爱。
无论是赵奕还是孟冬孟秋,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
他在背后不断搅动风云,就是为了今日,宗格下定决心带着她的孩子杀回中原。
那么之后呢?
刘楚楹唇边勾起一抹云淡风轻的冷笑。
好啊,我如你所愿,后面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咱们且走着瞧。
北襄京都
沈知见身死丢城的消息传回京都,有人惊惧忧虑,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早就有所预料。
又过了两月,江州全被厉人夺去,沈知见带去的十万沈家军全部阵亡,幸而还保留了一半的江州守备军退至宁州和平阳,才将这次北襄的损伤将至最低。
此时,又有一则消息传来,厉族人并没有将江州的百姓屠杀殆尽,而是有模有样的将江州管理起来,还免了江州百姓三年的赋税,更是将江州改名为岱川。
更让刘缙气愤的是,那些江州百姓竟然没有一人反抗,在厉人的一点点诱骗下就丢了风骨,对外族人俯首称臣,简直是丢尽了他们北襄人的脸!
他当朝发了好一通脾气,又要点齐兵马去把江州夺回来,可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人应声。
他叫的那些个将军也没有一人出列。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荣国公!”刘缙赤红着双眼看向他的亲舅舅。
沈皋浑身一震,险些要把手中的朝笏扔到刘缙脸上。
因为他的儿子带兵出征,沈皇后感念功劳,将他的侯爵之位提为了公爵。
可他的儿子却是死在了江州,连尸首都找不到。
跟了他十多年的沈家军也都没了。
怎么?还要他这个亲舅舅再去送死吗?
“荣国公!”刘缙又喊了一声,声音比之刚才更加狂躁。
沈皋不得不咬着牙站出,谁让沈家的一切都被刘缙葬送了,他们现在也只能依附皇太子,若他坐不稳这个位置,他们沈家也要跟着完蛋。
“孤命你率二十万大军......”
“皇后娘娘驾到——”
沈皇后一脸怒容而来,侄儿的离世她还没有给兄长一个交代,怎么刘缙还有脸让兄长去对上那群虎狼之人?
“缙儿!”她竖眉怒喝一声,威严十足。
可刘缙监国这么久,受尽了所有人的追捧,已经觉得自己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了,哪还会惧怕沈皇后?
“母后怎么来了?后宫不得干政,您回后宫去照料父皇便好。”他端坐在龙椅上,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你......”沈皇后气结,他这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母亲了?
可更让她震惊气愤的还在后面。
“皇后娘娘来得正好,老臣正好有一言要询问娘娘。”
发言的是内阁首辅费文费阁老。
沈皇后正要怒斥他的以下犯上,竟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费阁老就抢先发言,目光如利剑,俨然是对这对母子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张哲妃究竟是怎么死的?张家究竟有没有谋反?娘娘是不是该说清楚,也省的半夜冤魂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