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模的脾气太软弱?这怎么可能呢?他以前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贺昌龙看着黄永模,黄永模立即避过他的目光,贺昌龙把诊断书还给他道:“你没有生育能力是怎么回事?是那种细菌害的吗?”
“什么细菌?什么细菌?”黄永模立即激动起来,眼神也很迷乱,“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完,黄永模作势要离开,贺昌龙无论如何都拉不住,只得问,“你要我帮你点什么吗?”
“不要不要不要!”黄永模摆着手,走到门口又回头来,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往桌子上放了一张纸道,“泽义死了。”说完,逃一般地跑出了贺昌龙的办公室,等贺昌龙拿着那纸直追出去,发现黄永模在大街上狂奔着,好像非常怕他一样。不过此时,贺昌龙更在意的是他说的那句“泽义死了”,邓泽义才多大年龄,怎么会死的?
贺昌龙看见纸上就写了个地址,还有时间,地址是临近的城市,坐车四个小时,时间是后天早上,不过他已经心急如焚,当时安排好了工作向上头请假,买了票上车就朝着地址上所写的地方赶去。
赶到纸上所写的地址,发现是临近城市的城郊,周围全是一片平房,不用细问,直接觅着有鞭炮和蜡烛焚烧的气味贺昌龙就找到了地方,进门之后就看见侧面树下摆放着一口棺材,棺材上方立着照片,照片中的不是别人,正是邓泽义!
贺昌龙当时就傻眼了,立即上前去,作势要开棺,周围的人立即拖开他,质问他是谁,他立即解释自己是邓泽义以前的排长,同时也拿出了红本子证件,证明自己现在是公安。可即便如此,那些亲属依然不让他开棺,说是对死去邓泽义的不尊重,但随后邓泽义的父亲从屋子中走出来,叫开了其他的亲戚,上下打量着贺昌龙,随后问:“你就是泽义以前常说的排长?”
“对,是我,邓叔,泽义怎么死的?怎么会死了?”贺昌龙立即问,已经顾不得伤心了。
“吞金。”邓泽义老父说完朝着屋子中走去,贺昌龙跟了进去,进屋之后,邓叔给他倒了杯白开水,让他坐下,又拿出一个盒子道,“吞金自杀的,就是这个东西。”
贺昌龙赶紧打开盒子,发现盒子中装着一个金坠子,贺昌龙当了这么久的刑警,很清楚吞金自杀很痛苦,因为不是中毒,而是金子比重大,拉不出来,压迫肠道最终痛苦而死,正常来说,要自杀的人不是没有办法的绝对不可能选择这种死法。
贺昌龙盯着那个金坠子,问:“公安来查过了吗?”
“嗯。”邓叔显得很平静,“查过了,是自杀,没有他杀的痕迹,他们以自杀结案。”
“这东西化验过吗?有没有验尸?”贺昌龙又问。
“都做了,我要求的,所有亲戚们都反对,但我坚持要求。”邓叔稳稳坐在那,机械性地回答问题,“都没问题。”
“这金坠子是谁的?哪儿来的?”贺昌龙再问。
“他是金匠,你知道这几年金匠行当开始重新兴起,干这一行算是下海,他以前厂子的工作没要了。”邓叔继续回答,也不抬眼去看贺昌龙。
“他为什么要自杀,这一点您知道吗?”贺昌龙再次追问,虽然担心问得太多刺激到邓泽义的父亲,但他迫切想知道邓泽义的自杀原因。
“其实这十来年他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从退伍回来之后就神神叨叨的,每天都期盼着能和战友们一起喝酒聊天,每次只有和黄永模、魏亚军在一起的时候心情才会好点,其他的时候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但他的精力却很旺盛,厂子里面的领导说就是他工作不积极,混一天算一天,后来我干脆让他跟我做了老本行,当个金匠算了,谁知道这么一安排,把他送上绝路了。”邓叔说到这,拿回了盒子,小心翼翼盖上,又抱在怀中,双眼满是迷茫。
贺昌龙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想起了先前黄永模的表现,又问:“他有没有提到过什么事情?比如说,打仗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邓叔此时抬起头来,直视着贺昌龙的双眼,仿佛是警察找到了嫌疑犯一样。贺昌龙没有回避他的眼神,不回答,也不再问,只是等着。
许久,邓叔终于点头道:“他对谁都不说,只是某次我无意中听到他们三个人喝酒的时候说着越南的事情,什么死了人,什么细菌,还有很多无辜的人之类的,我没有听清楚,还有,他经常说梦话,总是在认错,总之……唉,我想也许是他们打仗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情,因为魏亚军也死了,我不知……”
“等等!”贺昌龙猛地站了起来,问,“邓叔,你刚才说什么?魏亚军也死了?”
邓泽义的父亲相反很奇怪地看着他,反问:“你是他们的排长吗?你都不知道你的两个兵都死了?”
贺昌龙摇头,一屁股坐了下来,完全傻了,只是摇头,震惊已经完全占据了自己的身体。
“邓叔,你知道魏亚军是怎么死的吗?”贺昌龙低声问。
“我不知道,不过泽义去过,但很快回来了,哭得很伤心,说魏亚军的老婆和孩子不允许他们进,说都是当兵的害死了亚军,听说也是自杀的。”邓叔点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
“邓叔,我能再看一眼泽义吗?”贺昌龙同时掏出了自己准备的白包,里面有三百块钱,在当时三百元已经不算是个小数目了。
“还是算了吧……”邓叔摇着头。
“好。”贺昌龙没有再勉强,只是将白包塞进了邓叔的手中又问,“你知道黄永模和魏亚军的家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不过魏亚军的家你不用去了,他的老婆孩子已经搬家了,不知道去哪儿了,黄永模家的地址我有,我给你找信去,以前他们还常写信。”邓叔说着进里屋找了一堆信,在其中翻找着,随后找到了其中一封,将信件取出来,把封面交给了贺昌龙,又道,“昨天,有个武警也来过,留下了五百块钱走了,说是以前泽义的教官,但他的样子看起来比泽义还年轻呢。”
拿着信封的贺昌龙抬起头来,问:“他有没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没有。”邓叔摇头,“白包上面也没有写名字。”
“我知道,谢谢。”贺昌龙点头,“节哀顺变。”贺昌龙刚要出家门,忽然想起胡万钦当初的一句话“他们三个必须就地转业”时,又想起三个人的老家是在四川,但这一屋子的亲戚,他立即转身问邓泽义的父亲,“邓叔,泽义要回老家安葬吗?”
“火化。”邓叔摇头,“回不了了,我们来这里都多少年了,从泽义去打仗那时候开始,部队就安排我们到了这边,说是军属优待。”
果然!贺昌龙点头,果然一切都是计划好的,而且送那五百块钱的不是别人,肯定是齐风,毫无疑问,必须马上找到黄永模,不管他们是自杀还是被人用其他方式杀死,看起来像是自杀,必须得搞清楚,黄永模肯定知道什么。
当夜,贺昌龙拦了一辆货车,朝着黄永模家所在的城市赶去,找到了他工作单位,还有他现在所住的单身宿舍,这是黄永模离婚之后厂子里面重新安排的地方,他没有要求,也没有反对,只是带着自己的东西搬了过来。
黄永模所住的宿舍有五层,1988年修建的,距离现在也不过几年的时间,里面住的全是上了年龄的男性单身工人,亦或者是结婚等待分房的两口子,一家一间,做饭全在门口的走廊用蜂窝煤炉子,厕所是共用的,在走廊的尽头,夏天十分炎热,冬天好在是厂子自己的锅炉还算比较争气,暖气供得比较好。
赶到宿舍楼的时候,刚好是第二天清晨的上班时间,贺昌龙站在楼梯口等着,但没有人见到黄永模下来上班,只得上前去询问,恰好找到一个熟悉他的工人,声称他昨天晚上回到家一直没有出来,叫他打牌也不出来,也不应声。
贺昌龙心想“糟了”立即奔上三楼,伸手去敲黄永模的大门,可不管怎么敲都没有人应声,只得向周围人解释自己是他以前的战友,也是个公安,随后一脚将门踹开,冲了进去。进屋之后,贺昌龙看见黄永模背对门口坐在板凳上面,面朝着窗户口,在那低声唱着歌。
“永模?我是排长,你没事吧?”贺昌龙慢慢靠近。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黄永模在那低声唱着歌,唱两句就换一首,“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
在贺昌龙靠近黄永模的那一刻,黄永模忽然停止了歌声,同时猛地转过身来,手中还拿着一个打火机,自己胸口前绑着几个装满液体的塑料口袋,同时笑道:“排长,你来送我了?我今天退伍了。”
贺昌龙面色一沉,看那打火机就知道那塑料袋中肯定装着的是汽油之类的东西,而且他进屋来就闻到了那股气味,开始还以为自己闻到的煤油之类的东西,没有太在意。
“永模,排长来了,什么事都可以解决,你把东西放下,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好不好?”贺昌龙举起手来,示意黄永模千万不要激动。